在此之前,贵人已经许久都没有笑过了。
“真是个妙人。”贵人轻轻走到了谢胥的面前,伸出手,挑起了他的脸,那双寒气凌人的视线盯在谢胥脸上,“那就让哀家看看,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再然后,谢胥就被带到了那个地下冰窖,亲眼看到了被冰冻起来的,贵人夭折女儿的骸骨。
后来,谢胥自然证明了他说的。
他不仅能看见贵人年轻时的样子,还能看见未曾长大的公主的样子。
回忆结束。谢胥看着眼前贵人衰老的身体,“臣确有事要禀奏。”
贵人没有说话,只是喉间隐约哼了一声。代表了她在听。
“臣知道六位尚书为官这些年,都或多或少有中饱私囊……”谢胥感到指尖下的身体没有动,甚至贵人的呼吸都没有变化。
“但是,水至清则无鱼,臣明白这个道理。况且坐到尚书这个位置上,更是各种利益盘根错节。”
也就是说,想不贪,都难。
贵人此时鼻腔里哼了一声,冷笑:“你现在倒是挺懂为官之道。”
果然,对于官员贪腐这种事情,贵人根本都见怪不怪,甚至不会为此多言。
“谢贵人盛赞。”谢胥垂下眼,贵人在等着他往下说,很显然铺垫这些,都是为了后面的事儿。
“臣收到一封密信,上面要求臣收集六位尚书私底下贪腐的私账。”
贵人眼眸抬了起来,幽暗的视线开始落在谢胥的身上。
“臣已经拿到了五本,只剩下最后一本。”
吏部尚书,张明哲。
谢胥自动忽略了李靖安,他今夜的目的明确,不会提及任何其他不相干的事。
贵人一动不动看着谢胥,殿内安静极了,空气里像是都不再流动。
“你查张明哲的账簿,来哀家跟前做什么?”
贵人的声音里没有感情,也没有温度,曾经她以这样的语调和谢胥说话,那一次,谢胥挨了上百鞭子。
是吕嫣救回了他。
谢胥给贵人捏腿的十根手指已经在僵,但他没有停下动作,“因为臣知道,张尚书的账,在宫里。”
贵人一言不发,空气中再次是流淌着悚然的凉意。
“你是在,怀疑哀家啊?”
谢胥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叩头在地上。很久都没有抬起。
张明哲,吏部尚书,六部之首。
当年,贵人交出凤印,退居后宫。即便是皇朝曾经最尊贵的女子,也终有抵不过大势的时候。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但是她是贵人。
她可以老,可以丑,但惟独不能没了权。
权柄,才是这天下间最重要的东西。
所以退居了后宫又怎样,人在后面,爪牙在前面就好了。
张明哲张尚书,正是贵人退位那一年上位的。六部之首,如此尊位,位同宰辅。
贵人在后宫中,幽居多年,仍然是最尊贵的贵人。
“你今夜是来求死的吗?”
什么账簿最安全,张明哲没有账,因为他的账都记在贵人的账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