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微偷鸡摸狗之事,焉能难得倒本公子?”
朱振宇微微一笑道:“山人自有巧妙手段也。”
“哎呀,糟了!”
阿梨略一沉吟,故作忧虑之状道:“那往后我给师兄、师姐和丹凤妹妹、大夫人等人的信件,岂不是都不敢经你之手了吗?”
“你放心,”
朱振宇含笑说道:“只要信中不说我的坏话,我保证不会拆封偷看!”
“你若不看,又如何能得知有没有说你坏话?!”
阿梨假作嗔怒道:“真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岂不是好得很——如此一来,你为了心中有所忌惮,就只能说我好话,不能说我坏话了,”
朱振宇笑不可仰道:“甚好,甚好啊,哈哈哈!”
“那这些钱财,咱们该当如何处置呢?”
两人说笑一会儿,阿梨又重归正题道。
“先前咱们早有商议,总归是要悉数捐助出去,为国、为民出力。”
朱振宇侃侃说道:“只是现下战事混乱,方向难卜,咱们不妨先观望、观望再说。而且我怀中的宝藏地图,你先前不是破解说是三个字‘络华山’吗?却不知是怎样解出的?”
——注:络华山,即现今的绿华山,坐落在浙江舟山一带群岛之上。
“我用的,乃是减色三色法,破解得出的——”
阿梨解释说道:“当时我看这块儿七彩锦缎,‘赤、红、黄、绿、蓝、紫’六色俱全,只是红色的地方最少,却唯独缺了‘青’色,取而代之的,乃是更少许的黑色。”
“可黑色不就是青色吗?”
朱振宇奇怪说道。
“世人多半如此想法。”
阿梨摇头说道:“但实则青色和黑色在染色铺中,实际上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别人或许会出差错,不过做为浣纱女出身的令先祖西施,可绝对不会混淆弄错,她之所以这么做,必定有其重大的因由。既然她用黑色取代了青色,那么就说明,黑色也许就是最重要的线索。只是黑色丝线出现的地方是如此之少,几乎差不多只是左中右各几个点状,即便虚线相连也不过是一条曲曲折折的曲线而已,别说完全不成图画线索,就连文字都不像。”
“你是不是就想到了,”
朱振宇替她补充说道:“既然七彩少了青色,如若此时人为地再染上一层青色,那么凡是原先红色的地方,必然也会变成黑色,而黑色的却不会产生变化,那么或许和原先的黑色就会形成虚线相连的图案或文字......”
“不错,”
阿梨点头说道:“我在脑中推算了一遍,如此一来,锦缎其它地方的颜色,或变灰、或变绿等其它颜色,只有红色的部分会变成黑色,黑色的部分不变色,如此就形成了三个断断续续,勉强可辨别出来的黑色大字:‘络华山’。你若不信,尽可染色一试。”
“我自然信你,又何必再画蛇添足,多此一举,白白毁坏了这块锦缎呢?留着当一块小小的包裹也好。”
朱振宇点头叹息道:“只是唯有冰雪聪明、无所不知的你,方能解开此谜底!放在我的手里,也是白费,就连我们朱府历代几十位保管之人,穷尽一生都没有解出......”
“你这话不尽、不实。”
阿梨淡然一笑道:“此法虽则不为大众所知,但博学如顾二夫人和流苏妹妹,又怎能不了解?略微一看,便可破解。只是一则这块锦缎,只有你们历代的当家人和当家主妇才有资格得见,二则以往保管之人,都恪守着贵府的祖训,未到危难之际,从未想过要费神破解于它,不然,哪儿有解不开的道理?贵府的当家人和当家主妇,那可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得的吗?”
“好哇,”
朱振宇一时佯怒笑道:“我倒是一心一意想要地追寻这份儿宝藏,差点儿把头发都想白了,还是没有解开内中的玄机,那你的意思是说,这内中,就我一个人是头脑愚笨之辈吗?!”
“你那是有福之人不用忙,”
阿梨抿嘴笑道:“文有流苏妹子和顾二婶儿,武有铁总管,外有顾家叔伯,内有张一先生和朱信管家、朱礼总管,还有什么是需要你操心的?自是万事不必挂怀了。”
“现在文武双全又有你,我果真是个有福之人。”
阿梨今夜穿的是朱振宇自己设计,然后让缝衣妇为她缝制的衣物,着一身雪白的南北朝式样对襟立领宽袖长裙,衣领、对襟和袖口之处,各有一点儿蓝色梨花的图案,在朦胧的月色照耀之下,笼罩着淡淡的蓝色光芒,美得如梦如幻、如仙如灵,朱振宇一时看得痴了,禁不住傻傻说道:“只是不知,你可情愿为我操劳?”
“谁为谁操劳,此时还未可而知呢!”
阿梨回眸嫣然一笑道:“你有没有想过,等到咱们把大事办完,你的钱财悉数捐出,又不愿意回朱府继续做你的当家人,将来何以为生?我倒是替你设想过了,彼时,我就在青山上收了姚虹等小童为弟子,因材施教,教他们学文习武,钱财不够用时,就贩卖山上的野果、草药,再下山为人护镖为生;而你呢,就留在山上照顾我们的饮食起居,为我们烧火做饭,砍柴洗衣好了!”
阿梨言至此处,昂首仰望明月,曼声吟咏了一首七言绝句道:“云满衣裳月满身,轻盈归步过流尘。回眸知己嫣然笑,愿作超脱同醉人。”
“哼,什么同醉人,又是砍柴又是生火、烧饭的,不还是个内厨小杂役吗?”
朱振宇佯做气恼之态,说笑言道:“哈哈哈!”
“却不知络华山是在何处,你向走南闯北的船工们探听清楚没有?”
阿梨一笑问道。
“说是就在江南道明州境内的一片小岛之上。”
朱振宇边往客栈的地方走去边道:“我看等这几天有了合适的商船,咱们便可搭船前往。只是并没有船只直接通往海岛,咱们需得先到明州境内再说。不知你的意思怎样?”
——注:明州,即如今的宁波境内。
“如此甚好,咱们说去便去!”
阿梨紧跟上他的步伐说道——此时、此地,二人历经十三年之久,这才在这片赤山浦的海滩之上,真正在彼此的心中达成了共度一生,所思、所求一致的默契,可谓是情感上的定情之夜和定情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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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天后,明州境内。
“何方宵小,鬼鬼祟祟地用此旁门左道之术,一路跟踪于我二人,”
阿梨和朱振宇到达明州海港,踏上陆地后不久,阿梨便察觉到身后有两名客商打扮的瘦小中年人骑马一路尾随着他们,状甚可疑,阿梨因自己虽将“聘礼”和“库金”两只包裹封存在密室之内不曾带出,但毕竟朱振宇身上有宝藏地图,且二人乃是按图索骥,探宝而来,故此不敢大意,骑着飞雪,暗中细细观望了一番,不多时便瞧出此二人用董懂的行话说,乃是身穿易容之术的“马甲”,易容改装成了现在的模样,就对朱振宇使了一个眼色,故意将他们引入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回身一剑,一举挑落了二人头顶上的假发髻,轻声喝问道:“还不速速漏出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