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取舍
一九五八年九月十四号，农历八月初二，星期天。
赵满仓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半了，外面天色早已经大亮了。
他并没有睡在自己家里，而是在钢铁厂保卫科的休息室内。
因为昨晚刚做完手术，吃过宵夜之后，就已经凌晨一点多，快两点的时间了，太晚了，所以就没有回家。
何况，李立航的断肢再植手术虽然已经完成了，但还需要住院观察治疗。
为了防止李立航这边需要人，所以赵满仓并没有回家，而是待在钢铁厂内。
不过赵满仓一觉到天亮，甚至到现在都没人来找他，说明李立航的伤情还算稳定，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醒来之后，赵满仓推开门出去，李保国、张建勇、关立山几人都在，看到他出来的时候，几人顿时都惊讶地问候，言辞中的敬佩，更甚以往。
他们在今天早上交班的时候，就从昨晚值班的同事那里得知了赵满仓给李立航做手术的后续情况。
昨天李立航是在下班前不小心断手，然后就被紧急送来卫生院这边进行手术了。
只不过李保国他们都下班了，也就离开了，并没有关注后续的事情。
所以今天早上换班的时候，他们可都听说了，甚至他们都去卫生院那边看过了。
既然李立航目前的伤情还算稳定，并且后续那只断手是有可能恢复正常，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不尊重佩服赵满仓呢
就差顶礼膜拜了！
太佩服了！
在保卫科当中，有不少人都是从部队退役下来的老兵，他们有不少战友，部分战友都是残疾人士。
因此李保国他们都知道残疾之后是怎样的生活，也都知道以前遇到断手断腿是如何医治的。
现如今，钢铁厂卫生院有了赵满仓这位医生，他开了一个先例：以后断手也可以拼接回来了。
对于李保国他们来说，这就是一个好消息呀。
尽管现在是和平年代，几年前打过一场规模很大的半岛战争之后，就没有战争了。
不是完全没有，而是相对来说，没有那么大规模的了。
可谁知道未来有没有呢
即便没有，万一在保卫科当值这个过程中，遇到一些什么危险情况呢
所以有赵满仓在，大家自然很高兴。
恭维之余，还是李保国主动给赵满仓提供了洗漱的毛巾等东西，这些东西都是昨晚杨守荣交代下来的，换班前韩小川就跟前者汇报过这件事。
等赵满仓洗漱之后，关立山还从食堂那边搞来了馒头和红薯：
“赵医生，不好意思啊，今天厂里面没多少人，早上就只有这么一点吃的了，他们还正在炒腊肉土豆丝，等会儿就会送过来了”
赵满仓闻言，顿时惊讶道：
“用不着这么客气，我等会儿就回家了，再说了我昨晚上是凌晨一点多才吃的宵夜，现在还不饿，所以你就留着自个儿吃吧.”
确实不太饿，毕竟昨晚的宵夜还挺丰盛的呢。
跟李保国他们几人简单闲扯淡几句之后，赵满仓这才离开了保卫科。
卫生院这边，昨晚留守的梅夕叶、刘小溪已经换班了，现在是杨青山、何忠勇、周晓梅、罗佳怡、刘小溪他们几人。
今天是周末，章宗熙当然不在。
整个卫生院，也就是章宗熙和赵满仓两人不需要轮值休息，周末就直接休息。
“赵医生，您来了。”
关长春也在病房内，看到赵满仓进来，不由站起来打招呼道。
“你怎么在这里今天你不用值班吧”赵满仓惊讶地问道。
结果对方讪讪地支吾了一会儿，还是旁边的何忠勇笑着替对方回答了。
“赵医生，关医生是来学习的，您不知道关医生有多认真努力，逮着梅医生问了不少问题，害得人家梅医生是半小时前才刚刚回去.”
断肢再植手术对关长春等人的吸引力，无疑是非常大的，同时也非常震撼。
昨天晚上是什么情况，关长春等人都十分清楚，甚至关长春昨晚都还留了一会儿，但后面应该是家里有事还是什么情况，然后提前离开了。
正是因为太清楚断肢再植手术的重要性和开创性，关长春才会在今天休息时间内跑回来钢铁厂，想要多学习一下。
毕竟这么好的学习机会，可不能错过了呀。
“不错不错，加油，我很看好你”
赵满仓闻言，拍了拍略微尴尬和激动的关长春的肩膀，然后坐下来，给病床上躺着的李立航号脉。
其实这就是类似医院里的‘查房’。
只不过卫生院太小，所谓的住院，其实总共也才三间可以提供住院的病房，而且现在就只有李立航这样一位住院病人。
就这样的一个‘住院部’，还不如后世那些乡镇卫生院的规模呢。
此时的李立航已经醒了过来，看到赵满仓的时候，他还十分激动，搞得赵满仓不得不安抚一下对方的情绪。
太激动可不行啊。
简单询问几句，赵满仓便笑着说道：
“你现在的情况很稳定，接下来你需要保持愉快轻松的心情，不要胡思乱想，安心静养，配合我们医生的工作就可以了。”
“按照你现在的情况，一周后大概能够稍微动一动你的手指头了，不过你最少得住院半个月，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听到赵满仓这么说，李立航再次激动了起来，要不是赵满仓又瞪眼呵斥对方，只怕李立航还能站起来道谢。
即便如此，病房内，李立航的家人也是连连冲赵满仓鞠躬道谢。
李立航的手断了，对于李家来说，那就是天塌了的大事儿。
而赵满仓能够帮忙给接回去，避免李立航成为残疾人，那就是李家的大恩人。
对此，赵满仓微笑地接受了他们的道谢，但还是提醒了他们，尽量少打扰李立航的静养，后者需要多休息。
简单‘查房’过后，赵满仓就离开了卫生院，准备回家。
只不过，当他走出卫生院大门的时候，迎面却又碰见了曲国春等人。
曲国春他们这些协和医院的医生们，来得可真够快的。
明明昨天晚上也是吃过宵夜后才回去，结果这会儿就来到了钢铁厂，速度一流。
曲国春他们来了，赵满仓也只是跟他们简单寒暄两句，然后就回家了。
今天是休息日，赵满仓当然要好好休息呀。
他可不像曲国春他们这样，休息都可以用来工作。
来到自行车棚，赵满仓骑着自行车离开了钢铁厂，直奔家里。
等他到家的时候，林婉和林慧君母女俩都在家，而且章冬月和林淑娴母女俩也来了。
“爹，你回来了，为什么你昨晚没有回家呀我和娘都好想你呀。”
小馋猫带着两条狼青犬，屁颠屁颠地来到赵满仓面前，小小的脸蛋里大大的眼睛，写满了疑惑。
“昨晚有个病人受伤了，我需要留下来给人做手术，等忙完的时候，都已经很晚了，加上第二天早上还得查房，所以就没回家了”
赵满仓停好自行车，抱起林慧君，冲不远处的林婉她们笑着点头说道。
“我现在不也回来了嘛，你昨天晚上有没有乖乖睡觉呀”
“嗯嗯，我可乖了”
林慧君年纪小小的，但很乖巧，也很懂得撒娇，让赵满仓很是喜欢她。
章冬月她们母女三人倒是很好奇赵满仓昨晚在钢铁厂的那个病人，因为从林楷、邻居等口中，她们只知道是一个叫李立航的工人右手被机器切断了，更具体的事情就不清楚了。
现在赵满仓回来了，于是章冬月她们便好奇地询问了起来。
跟她们闲聊了一会儿，满足了她们的好奇心之后，赵满仓便表示今天要去找一下龚师傅他们，帮忙挖地下室。
“那也太浪费钱了，满仓啊，要我说，还是让林楷休息的时候过来帮忙挖”
一听说这个，章冬月便如此表示道。
但赵满仓却是摇头婉拒了，能够用钱解决的事情，干嘛要欠人情呢
尽管小舅子的人情不值钱，可人家林楷上班本来就很辛苦了，还这么使唤人家，有点说不过去了。
挖个地下室而已，能几个钱
再说了，今天已经是九月十四号，已经是九月中旬了，距离冬天也不远了。
如果只是让林楷休息的时间来家里挖地下室，那还真有可能拖延到小雪呢。
而且，如果是这样的话，赵满仓完全可以自己来挖啊，毕竟他有系统空间，他力气也足够大，比谁都更有优势。
只不过，赵满仓懒得动手，反正钱是王八蛋，了再赚。
见赵满仓都这么说了，章冬月便不再劝了。
至于林婉，更是以赵满仓的意见为主。
换做是半个月之前，林婉或许还会劝说赵满仓几句，毕竟挣钱不容易。
但是赵满仓都快要升职了，明确了基本上要升级到四级副主任医师这个职级，这个职级的工资是每月两百零七元。
如果赵满仓的六级饲养员工资也还能够继续领的话，那么再加上六十一元七角钱的话，赵满仓每月的工资就是两百六十八元七角钱。
这样的工资水平，距离还清买房欠的一千多外债，也就是大半年的时间罢了。
所以林婉并没有要劝说赵满仓的意思，因为她自己也知道劝不动，何况昨晚吃饭的时候，赵满仓就跟她说过这件事了。
两口子都已经讨论过了，自然是达成了统一的意见。
在家待了一会儿，赵满仓就准备出门去找龚师傅。
林慧君一看，就抱着她爹的腿，撒娇想要跟着出去。
待在家里的话，太无聊了，还是跟着出去会好一点。
“林慧君，你干嘛呢赶紧给我撒手，你爹他是去做事，你跟着去不合适.”林婉一看，顿时大声喝道。
别说小馋猫了，就算是赵满仓自己都吓了一跳，“婉儿你那么大声干嘛看你把孩子给吓得，小脸都白了，把孩子吓傻了可怎么办”
小馋猫还真是有点脸色煞白，确实被吓到了。
‘你不是医生么你自己不会医治啊’林婉很想用这句话来回怼赵满仓，不过还是忍住了。
因为林慧君之所以那么缠着他，全是赵满仓自己宠出来的，以前的林慧君多乖巧的一个孩子呀，自从结婚之后，林婉就发现了，小家伙确实比以前活泼调皮了很多。
尽管林婉自己也知道，孩子的天性就是爱玩，调皮捣蛋才是孩子原本的样子。
以前的林慧君乖巧懂事的让人心疼，林婉也希望小家伙能够活泼一些。
但是现在就有点活泼过头了，都不分场合了。
所以这肯定需要教育一下，不能什么都满足小家伙。
见林婉没吭声，赵满仓哄了哄小家伙几句，然后答应小家伙下午再带她出去玩，小家伙这才重新露出笑容。
骑着二八大杠走出家门，赵满仓在西直门附近的城外，很快就找到了龚师傅所在的住所。
只不过龚师傅并没有在家，所以赵满仓也只能跟对方家人说了一下来意，然后就先离开了。
既然没什么事儿，赵满仓就又回家，带着林慧君出来玩耍。
林淑娴也跟着一起出来了。
她还是第一次骑她姐姐的自行车出来逛街，一切都很新奇。
也没玩多久，很快就中午了。
下午，赵满仓又带着林婉她们去了颐和园那边闲逛。
说是闲逛，实际上就是吃喝玩乐，比如拍照片。
这年代拍照并不便宜，不过赵满仓心情挺不错的，所以拉着林婉她们一起拍了好几张。
小姨子林淑娴一开始是拒绝的，因为她害羞，也知道拍照很贵，舍不得那些钱。
在国营照相馆拍摄一张普通的一寸照片，价格是五毛钱，如果是在风景区、火车站门口等这样的地方，那么一张全身照的价格就是一块钱了。
证件照和风景照，价格是不一样的。
五角钱对于林淑娴来说，当然很贵了。
但对于赵满仓来说，五角钱就是九牛一毛了，不值一提。
拍照这件事，林慧君最是开心，小脸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快看不见了，要不是赵满仓给她纠正了一下，让她可以露齿笑，但不能把眼睛给闭上。
否则的话，她的童年丑照就定格了，童年糗事也多了一件。
“婉儿，你说我们买一台照相机怎么样”
黄昏时分，赵满仓他们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从颐和园出来，朝着家的方向前进。
颐和园距离友谊宾馆这边也就是七公里的距离，所以可以慢悠悠地骑自行车。
“买照相机干嘛太贵了，而且我们也不怎么经常拍照，买胶卷也需要不少钱，还是不要那个冤枉钱买相机”
林婉一句话，林慧君顿时就嘟起了小嘴巴。
在小家伙看来，就算不能买照相机，也不应该直接否定吧
赵满仓闻言，笑着说道：
“我们改天去百货大楼那边逛逛，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一台照相机的价格应该就是二三十元一台，价格也不是很贵.”
“胶卷的话，应该是一般都是五六块钱一盒，好像一盒有二十还是三十张底片，所以底片应该是两角钱一张.”
“洗照片要多少钱，我还没问过，不过一般也不会很贵吧反正总比我们去照相馆或者请人拍照要便宜一些.”
“往后我们有了孩子，每年都可以拍照，纪念一下孩子的成长到时候少不得要钱，所以从长远来看，还是购买相机更加划算一些，而且也能够玩得更开心更舒服婉儿你说呢”
见他这么说，林婉羞红着脸娇嗔道：“你胡说什么呢”
她之所以害羞，还不是因为赵满仓说要生孩子的事儿嘛，这事儿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呢
如果是在黑芝麻胡同，那些大娘大妈们随口闲聊，那林婉听到了，也不会太当一回事儿。
可这话从赵满仓嘴里说出来，林婉自然非常害羞了。
“额，好吧。”赵满仓错愕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特别是林淑娴也在偷笑，只有林慧君天真地笑嘻嘻，没有注意到她爹说的孩子，反而觉得家里以后有了照相机，那肯定会更好。
因为说了孩子的事儿，后半段的路程，林婉都没有跟赵满仓再说过话了。
不是生气了，而是害怕赵满仓又发表什么惊天言论，那她不得羞死呀
到家之后，龚师傅已经在家门口等了有一会儿。
“龚师傅，你来了，快里面请.”
龚师傅十分客气，一边跟着赵满仓进门，一边笑着寒暄。
很快，赵满仓领着对方坐了没一会儿，龚师傅就起身去查看需要挖地下室的房间。
了十多分钟，赵满仓这才说清楚了需要挖地下室的整件事。
挖地下室也不是一个小工程，同样还需要购买不少建筑材料。
赵满仓的意思是跟上次装修一样，都是全包，半个月内完成就行。
对此，龚师傅表示没有多大问题。
现在是九月十四号，明天他就可以带人来开工干活，应该能够在国庆节之前完工。
对于打零工的龚师傅来说，最喜欢就是类似赵满仓这样的雇主，给钱爽快、大方，直接就是全包。
“好，那就麻烦龚师傅了，你们明天直接过来就是了，家里有人。”
见对方那么好说话，赵满仓也开心说道。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送走了龚师傅之后，赵满仓回到厨房，林婉就好奇地问了一嘴，挖个地下室要多少钱
“了不了几个钱，主要是建筑材料费用比较贵一些，我让对方不要舍不得用料，所以定了不少水泥钢筋之类材料，以此来加固地下室”
赵满仓并没有说实际的价钱，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年头的人工，是真的便宜，因为这个时代，有正式工作的工人和没有正式工作的普通人，工资差距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