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带着晓晓一路向南,离身后的志军越来越远,她和他的心靠得越来越近。
长途车上总是有一股说不出让人头晕恶心的味儿,混合着柴油的气味,晓晓大开着车窗,让风吹进来,但还是感觉胃里不舒服,赶紧照志军说的在肚脐贴了一张他给备的膏药,又吃了一粒晕车药。之前,她竟然不知道晕车还能吃药!以前每次坐车都是硬扛,一上车就蜷缩在座位上一动不敢动,生怕一动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饶是如此,还是苦胆水都吐出来了,晕车真的比生病都难受。也第一次知道膏药还有防晕车的效果。
“他懂的东西真多!”晓晓对志军崇拜不已,脑海里面全是他的影子。
感动于志军的细心和体贴入微的关心,晓晓像回到了小时候,和志军的第一次见面。自己顶着疮,光着头,像个癞皮狗,志军对她没有一点的嫌弃。她从他的眼睛里只看到了同情和心疼。那是父母眼睛里都没有过的心疼。而他自己都是个可怜娃,跟着有精神病的妈妈和妹妹到一个陌生的新家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但他却怜悯晓晓。他的善良让晓晓感受到被人重视被人尊重平等对待的感觉,从那一刻起,晓晓就认定了他。
因为有了志军,第一次坐长途车没有晕车的痛苦,第一次觉得坐车是一种享受,因为包里装着志军沉甸甸的爱。夜幕降临,车窗外点点灯火一闪而过,那些一掠而过的风景,也都是别人魂牵梦萦的家乡,那些灯火,也一样是游子心中的渴望。多少人安守着田园故土,多少人奔波在异地他乡?“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没有一个家。。。”晓晓在汽车的颠簸中进入甜蜜的梦乡。梦里,她做了他的新娘。
“我曾梦想,做你的长发新娘。千万缕青丝,是我对爱情的千万个渴望。
走过家乡走过异乡,这梦都老得褪了色。我也早已是长发飘飘,悄悄问你,愿不愿意娶我做你的新娘?
我的新郎,将亲手为我梳妆。轻轻的梳理我长长的秀发,仿佛要梳去我所有的烦恼和忧伤。
再用美丽的发饰扎成一束,从此我漂泊的爱情有了归宿。”
长途车把晓晓又带回了打工地,一下车,南国的热浪扑面而来。站在熟悉的街头,她不顾疲惫赶快跑到原厂门口看看有没有招工启事,上班时间也等不到老乡出来。
在外面打工的人都有老乡情结,只要挨着有老乡的地方就感觉很是亲切,心理上也不那么害怕。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看见老乡就像看见亲人似的亲热,哪怕是听到乡音都倍感亲切。当然还有那句“老乡老乡,背后一木仓,”它反映了社会中一种不道德和背叛的行为。揭示了人与人之间信任的破裂。也提醒人们在社会交往中要保持警惕,不要盲目信任他人,尤其是在涉及利益关系时。老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其实流传下来的很多老话自相矛盾,既教人善,又教人防恶。”殊不知天性善良的人心思简单对人不设防,故过得比玲珑心的人辛苦,历尽千帆归来仍是一颗赤子之心。
晓晓经过那次跳厂被偷钱又生病后不愿远离老乡了。她记着志军的话,在外面有个什么事离老乡近点总归好些。
已经是下午了,南方的天气很热,晓晓要赶在老乡下班之前把工业区的所有厂转一遍。那时候找工作很简单,只需要勤快的到工业区里跑跑,当天到当天进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晓晓不愿去找职介所,不愿意给一百或更多的中介费。那时候的求职者除非是走投无路,一般都不会考虑中介。所以那时候的职介所是真的职介所,老老实实挣点介绍费,还会让找工作的人在那里临时过夜。男的找工作难些找职介所的多。不知什么时候职介所搞了个“劳务派遣”出来。应该是“入世”后因为需要工厂为员工缴纳社保而应运而生的“劳务派遣”那么个怪胎吧!
“劳务派遣公司”真的是个时代的怪胎,你想到工厂出卖劳力还得给劳务公司缴纳高额的费用不说,还得为他们贡献一部分工资,被他们吸血。而且工作没有保障,工作不稳定。劳务派遣公司就是吸附在打工人身上的贪婪的蚂蟥。
没有“劳务派遣”的时代找工作很简单,工厂企业招工启事直接就贴在大门口,无论好孬,总能以最便捷简单安全省钱的方式找到工作进个厂马上就食宿无忧。方便快捷高效,最重要的是不用担心被骗。任何时候都有借帮人找工作的名义骗中介费。只要你钱一交,就随便指几个不合条件的地方让你东奔西跑的去应聘,磨掉你最后一点耐心后就自动投降,另寻他法。还有和不规范的小企业合作的,一边收了中介费叫你去应聘,那边可能还收你五十块押金让你干一个月试用期满后就说你不合格各种理由让你滚蛋。当然押金也是不会退的。打工人只能自认倒霉。
晓晓在路边橱窗里看到一个外企在招工,那个厂她知道,以前很少招人。因为要第二天早上八点才来应聘,时间很充裕。跑到厂门口问保安,说是厂子要搬新厂扩大生产,所以在陆续招人。晓晓有工作经验,各项条件也符合,只等明天来“过五关斩六将”。
晚上的住宿是首先面对的问题。她不想住旅社,她本能的对那些地方心存畏惧。她知道老乡们都盛行的一个办法,只需等她们下班就好了。晓晓找了个能看见厂门口的树荫下等着。
五点下班,有员工涌出来,一般是不加班的或者出来买东西的,晓晓紧紧盯着大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当看到村里的一个年轻的表婶时晓晓几乎喜极而泣,赶快跑了过去。
晓晓第一次出门就是她带出来的,表婶见到晓晓也很高兴。得知她才从老家来,没地方住。“你等着,”先把晓晓的包带进厂门,不一会就拎着个袋子出来了。袋子里有一件厂服和借来的厂牌。拉着晓晓到保安视野外的角落。
“快穿上,进去时自然一点,不要怕。”晓晓套上厂服,戴好厂牌,表婶又跑去小店买了点东西给晓晓一人拎个袋子。
也许是以前在这个厂干过,晓晓一点不紧张,和表婶手挽手大摇大摆的就走了进去。那时候厂门口没有安检,又因为经常有离职和招新人,保安识人只认厂服和工牌。很多新出门的就是这样混进厂去借宿。当然小厂不好混,人少面熟。
志军买的零食都没怎么吃,晓晓一股脑堆在表婶床上,招待还没跳厂的几个姐妹。她们事无巨细的打听着老家的情况。在外面的人,哪怕听说村头的树开花结果了都很高兴。而她们大多已经找了外省的男朋友,以后回村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
家乡,是个人人都想逃离又令人怀念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