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此番生死一遭,她从不知道自己原来如此愚钝蠢笨。想着贴身婢女和她说五弟妹如何救了她的话,想着乔儿依在五弟妹怀里望着自己的泪眼,想着五弟妹说忘了这些前尘往事重新活过的言语,侯氏狠狠抹净泪。
能重新来过,她一定一定要有不一样的人生!
“如果想哭,就好好哭一场!不过哭过以后,就要开开心心过好每一日!”赵荑轻轻抚着荀乔苍白的小脸,心疼地说。
“乔儿是男子汉,不哭!”荀乔扑进赵荑的怀里,把脸藏进她的衣襟。很快温热濡湿的感觉渗过衣襟,贴上赵荑的肌肤。
赵荑轻轻拍着荀乔嶙峋的瘦弱脊背,喃喃地说:“乔儿,每个人都不一样。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母亲是你母亲。你们虽是血亲,但他们是什么人,和你是什么人无关;他们做了什么样的人,和你要做什么样的人无关。别人如何看待他们,也和你如何看待他们无关。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是独立的。每个人痛哭着来,不一定欢笑着去;每个人攥紧手来,却一定撒开手去。乔儿,抛开不重要的人和事,想好自己要怎么过好这一生就好,不必去在乎其他。有一天我们离开的时候,若能含笑无憾,足矣!”
荀乔听不懂赵荑的话,但他知道五婶娘说的一定是对他很好、很有用、很重要的话,他只使劲点头,狠狠记牢每个词,每一句。
抽出被熟睡的荀乔依然紧紧攥着的衣角,赵荑长长舒了口气。妈呀,她刚才说啥来着?啊啊啊,有手机就好啦,她一定要把自己的话录下来,说不得哪天把这些话都集结成册,她也能成一代心理大师!
出了荀乔的房间,抬头看着廊檐上的一角残月,赵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她愣愣地望着那惨淡的月痕,没有动。
她一直觉得父亲不爱自己,可事实真的如此么?二爷对乔儿才是真的不爱吧!一个自私自利得极纯粹的人,从没问过儿子的伤势,从没想过稚子需要父母的关爱,甚至只因自己的私心就想随意伤了儿子生母的性命。
赵荑一直觉得,所有为人父母者都应对儿女有强烈的爱,无限的付出、照顾,可在这隆昌侯府里,她见了永远板着脸的老侯爷,见了常常醉醺醺少回府里的二老爷,见了道貌岸然实则色欲熏心的三老爷,见了暴躁狠毒的二爷。
同样都有父亲的身份,他们哪个有自己那个身价千亿的父亲做得好呢?
他们虽然看似生活在儿女身边,却毫无关爱,而她那个每天都有无数商务会议要开的父亲,却曾经抽出时间陪她和母亲、哥哥旅游,曾经隔几日就越洋电话问上几句,虽然永远没有温言软语,却能随时用最扎心的话点醒幼稚蠢笨的自己,激起自己无限的求胜心。
这是爱么?这是爱吧!赵荑忽觉眼睛酸涩,一行泪顺着脸颊滑落。她伸手擦,抬手看着上面沾着的泪痕,一时怔忡。
“奶奶!”身旁的清浅低低地唤了声,带着诧异和担忧。
“你们说,老侯爷现在在干什么?”赵荑依然盯着自己的手,忽然问了这样一句。
“在看书吧!”清浅不懂赵荑为什么这样问,只随口猜测着。
“老侯爷应是和奶奶一样,看着这月亮呢!”周妈妈说,语声低沉,带着一点暗哑。
赵荑回头去看,与周妈妈略显苍老幽深的眸子相对。“妈妈说的应是对的!”赵荑叹气,收回目光,又去看那轮残月。老侯爷是狠心,也是痛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