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傅恒的心绪仿若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终是泛起层层涟漪,久久难以平复。
但他毕竟是个心智通透、历经世事的人。
在黑暗中凝视着虚空许久,心绪渐渐沉淀下来,暗暗思忖:“我无法掌控他人的出身境遇。
如同无法改变,这既定的天道轮回,所能把控的,唯有自身的一言一行罢了。”
况且,经此一事,他愈发深刻地意识到约束,自家后人的紧迫性。
他仿佛已经看到,若不加以管教,那些晚辈们仗着家世,在外面肆意妄为、惹是生非的画面,那无疑是在给家族抹黑,辱没门楣。
正当傅恒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疲惫的身心稍稍放松,眼皮渐沉,准备小憩片刻时。
窗外天际却悄然泛起了鱼肚白,天竟亮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一夜的煎熬终究还是没能换来片刻安宁。
索性起身,洗漱一番后,换上一身整洁庄重、绣着精美云纹的衣衫,径直朝膳厅走去,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膳厅内,永琰那稚嫩的小手紧紧牵着乾隆的大手,父子俩笑容满面,有说有笑,仿若春日暖阳,缓步而入。
那温馨的画面,让傅恒心头一暖,暂时驱散了些许阴霾。
众人围坐,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却无人有心思细细品味。
用过早膳,萧云笑意盈盈地站起身来,轻轻牵起永琰的小手,柔声道:“我带你去花园看看,如今时节,好多花儿开得正艳,美不胜收。”
永琰眼睛一亮,兴奋地蹦跳起来,应道:“好呀,额娘!”
那清脆的童声仿若银铃,在膳厅内回荡。
一旁的紫薇和尔康见状,也微微欠身,相伴着离去。
一时间,膳厅内只剩下傅恒与乾隆二人,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凝重得让人窒息。
傅恒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上前几步,双手恭敬地将阿尔泰的供状呈递给乾隆,身姿挺拔,神色凝重。
他语气低沉而坚定:“皇上,他所有的罪行都记录在此,臣昨夜反复核查,阿尔泰已对一切供认不讳,请皇上过目。”
每一个字都仿若千斤重石,从他口中掷地有声地吐出。
乾隆接过供状,面容冷峻如霜,目光如炬,仿若能穿透纸张,洞察一切真相。
他逐字逐句细细审阅,眉头时而紧锁,仿若遇到难题;时而舒展,似是已然明了。
显然看得极为认真仔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赵鹤堂之事,朕稍后便下旨替他平反。
既然你之前将那妙宁送去了绮云庵,你便派人,再跑一趟,将这结果如实告知她吧。”
声音低沉而威严,仿若来自九霄云外的纶音。
傅恒抱拳,单膝跪地,身姿如松,朗声道:“臣遵旨。”
乾隆微微迟疑,目光中闪过一丝狠厉,仿若猎豹锁定猎物前的一瞬,继而决然道:“至于阿尔泰,朕要当着山东所有百姓的面,将他凌迟处死,以儆效尤!他的家人……”
傅恒心头一震,下意识地插了一句嘴,“皇上,臣查过他的妻女,她们似乎并未参与阿尔泰的罪行。
还望皇上网开一面,阿尔泰愿意将这些年,贪墨的银子交出来。
以此来换取家人的平安,在他房间里面有密道,银子都藏在那里!”
他深知帝王一怒,血流成河,可无辜妇孺受牵连,终究于心不忍。
乾隆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苍松,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傅恒,那眼神仿若能穿透一切,直抵人心深处。
良久,他才微微启唇,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