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不会大恸世道不公,官场黑暗,官官相护?”
“刘年本就无儿无女,他已然身死,母亲无法为他申冤,追随他而去。若是再逼死刘年发妻,诸位难道是想眼睁睁看着刘家灭门不成?”
“若真到了这个地步,曹某人便是拼着这官身不要,也断不会做事不管。”
曹钦一拍案几,冷哼一声,重重坐下。
方郎中似被他的气势所感,也跟着道:“曹副千户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却说的都在理上,确实不能视若罔闻。”
刘寺丞立即接了一句:“此言入我之耳,简直振聋发聩。”
一旁于康面色怪异。
要不是他自己心里清楚曹钦的话中几分真几分假,怕是自己都怀疑自己此举是助纣为虐,自己才是那个黑暗官场上的推动者。
王府丞嘴角抽动,不发一言。
吴煜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上上下下来回的打量曹钦,仿佛以前从不认识曹钦一般。
如今堂内事态已明。
五人中,谁安的什么心,于康岂会看不出?
心里已然有了底,便对着气呼呼坐定的曹钦道:“曹副千户可说完了?”
曹钦撇了撇嘴,不屑道:“说完了又如何?”
“我得问清楚,免得曹副千户再给我也扣上一顶不让你说话,要堵你嘴的帽子。毕竟曹副千户口中,于某人早已十恶不赦,若再顶上这个帽子,我怕是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曹钦又哼一声,“你还有何话说?曹某人倒是想听听,你能如何狡辩。”
于康摇摇头:“狡辩谈不上,倒是有一问,想听曹副千户为我解惑。”
说完,也不等曹钦回复,就自顾自开始发问。
“曹副千户旧事重提,那日在城门口,是有公差不识我与父亲,再加上他们当差饮酒,肆意寻衅,公然辱骂,甚至差点伤到家父。当时刘年自己说他们是顺天府差人,也在现场打了那些差人的板子。”
“此事我们父子二人都没再计较,已然揭过,无人再提,知道的人其实并不多,曹副千户能探听到这些,显然也是费了些功夫的。”
于康话中暗带讥讽,甚至在指责曹斌早就开始暗里调查,不是临时起意。
曹钦勃然变色。
于康摇摇手:“曹副千户可别打断我哟!之前我也没打断过你。”
“曹副千户既然费了这番功夫,应该也能探听到,关于刘年城墙根撒尿之事,那日众目睽睽之下,我并不是无的放矢。”
“而且,陛下亲自下旨,这件事断然无假。曹副千户此时要为刘年翻案,该找的应该是陛下,和我们再此说这些,实在没什么用处。”
于康说着,看向方郎中与刘寺丞。
“二位大人可是觉得刘年在此事上有冤情?要与曹副千户同心协力,向陛下为他讨一个说法?”
“你……”
三人齐齐变色。
“曹副千户若有此心,当真能拿出证据证明刘年当日并未做下有损官声之事,只要陛下下旨,于某人倒是愿意担起罪责。”
“不知曹副千户的证据……”
曹钦一张脸涨成猪肝色,他有心反驳,但当今圣上,这一座大山压在那里,他无力反驳。
他心里暗骂于康无耻。不就事论事,却借势压人。
偏偏这势他借得。
方郎中脸色也不好看,不耐道:“此事无需再论,还是说说北镇抚司为何不让朱骥这个嫌犯来顺天府接受盘问的事吧!”
于康心里冷笑。
要是被你们如此糊弄过去,岂不是一直被你们牵着鼻子走?
于康当然不打算就此轻易揭过。
“方大人此言差矣,曹副千户之前说了,就因为那件城墙根撒尿的事,刘年得了恶名,后来种种,直指丢官,一切皆因那日而起。那日之后,刘年丢了半世清名,沦为茶余饭后的笑谈。一时失意,酒醉之下,才发的几句牢骚。引出后来的事。”
“既然曹副千户已然将刘年当街辱骂我父子二人的事,归结到月前城门口那件事上,此事就得说清楚。”
“按这套说辞,只能是我污蔑了刘年,才会如此。”
“既然曹副千户觉得这套说辞为真,那就只能是陛下错判。”
“此事须得找陛下翻案,落实了于某人的罪责,才可解释的通。”
“曹副千户,正本清源,名垂青史的时刻到了。还有在座的几位,可是要同曹副千户一起,青史留名?”
五人尽皆变色。
不过,这色彩却有些不一样。
王府丞与吴煜相视一眼,吴煜大声道:“本御史可没说陛下错了,陛下圣明决裁,岂会有假?至于其他人……?”
王府丞脸皮抖动:“莫要乱说,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面前定罪,岂能有假?”
两人皆言荒唐。
方郎中、王府丞脸上既有羞恼,又有尴尬。
齐齐讪讪一笑:“做不得假,此事当然是真,莫要再论此事。”
说完齐齐看向曹钦。
曹钦脸色煞白,尽管心中满是愤懑,却也知道之前失言,被于康抓住把柄,而且这道暗亏自己只能咽下,无关真假,除非他不想要肩上托着的这颗大好头颅。
于是再不敢发一言,更不敢继续纠缠。
于康觉得好笑。
他可不打算就此放过三人。
“三位确定不在青史上落下这浓墨重彩的一笔?于某人倒是不介意借自己这个头颅给你们。助三位成就美名美誉。”
三人浑身直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于康得势不饶人,就连王府丞也看不下去,不过,他也见识到于康的难缠,于是故意放开嗓子轻咳几声,提醒于康说正事。
于康满脸惋惜之色,似乎对自己还能保住这颗头颅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