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道：“我其实不叫‘王羽’，我真名于康，字养浩，现忝为锦衣卫北镇抚司副千户，此次上山，皆因领了军令，五日之内剿灭‘磨刀岭’众匪，夺回被劫粮草。”
堂中顿时鸦雀无声。
张清斋懒洋洋补了一句：“他是来洽谈的，不带锦衣卫一兵一卒，孤身上山，足显诚意，诸位莫要错过这个机会，也莫要想着与朝廷作对。”
于康自报家门，加上又有张清斋做背书。众当家虽然之前有过猜想：‘王羽’有可能是锦衣卫的人。
但于康现下自报身份，终于还是将他们吓了一跳。
剿匪‘主帅’亲自登门，的确胆识过人。
众当家不免高看于康一眼，也确实对于康的诚意增加了几分，只是心中难免疑惑。
虞帘问道：“既是于副千户大驾光临，昨日为何不表明身份？”
于康道：“雷大当家为人，张兄也只是和江湖同道打听过，但究竟如何，于某总要亲自看过才行。”
接着他便问雷仝：“「王羽」这个名字，大当家显然知道，为何昨日不继续追问？”
雷仝眯了眯眼睛：“王家父子是我所杀，但雷某人却杀的痛快，他们也确实该死。雷某人虽算不得什么好人，但也绝不是滥杀之人，总不能因为一个叫王羽的，便只要见到任何一个王羽，都将其杀了吧？”
“况且，那真王羽要是寻上门来复仇，怎么会用真名？”
于康点头笑道：“雷大当家说的是实话，而且从昨日到今天打交道来看，雷大当家也算是聪明人，只是不知，为何却去劫掠征伐麓川的朝廷大军粮草。恕我直言，此举乃取死之道，而且还是拖着整个磨刀岭所有人，共赴黄泉。”
刘肉一听，怒吼道：“我们又岂会做这种傻事，还不是被你们逼的。”
“被我们逼？恕我直言，五当家此言，我有些听不懂！”
虞帘扯了把刘肉，又瞪了他一眼。
于康道：“于某既然来此，便是诚心想解决此事，何不开诚布公。不管胁迫你们的人怎么想，总归锦衣卫并非要一定拼个你死我活。诸位有话直说就是，”
雷仝面带苦色，对虞帘点了点头。
虞帘长叹一声道：“于副千户，老五虽然鲁莽，但这话却也不是假的，实不相瞒，粮草之事，的确是有人逼我们这么做的，磨刀岭若是敢不应下，最终还是难逃寨毁人亡的下场。答应对方，或许还能争得一线生机。”
说到此处，虞帘小心翼翼的看向于康。
“况且磨刀岭和锦衣卫徐良有仇，这徐良现为北镇抚司镇抚，于副千户……又是徐良心腹……！”
于康笑道：“就因为「山猫」卓四郎，杀了原二当家？”
虞帘问道：“于副千户和「山猫」究竟什么关系？”
于康也不瞒众人，说道：“「山猫」卓四郎已死，现在「山猫」这个名字，我在用。或许诸位不信，但我的确不认识卓四郎，除去用了他这个名号，我和他再没有任何交集。”
“卓四郎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
雷仝抢先一步，一连三问，其他几位当家也俱都目瞪口呆。
于康道：“卓四郎死于去岁底，当时他在执行任务，至于什么任务，此乃锦衣卫机密，恕我不能相告。”
“他竟死了？难怪年节时候，他都不曾回家，原来是死了，死的好……死的好啊……！”
雷仝痛快大笑，但很快，笑着笑着，一行浊泪从眼眶中，沿着脸颊慢慢滑落。
“不能亲自手刃仇人，实难消我心头之恨。”
“老二，你听见没，杀害你的人死了，你终于可以瞑目了。不对……还有一人……”
“老二，大哥对不起你！”
雷仝仿佛瞬间被抽掉了浑身力气，最后缓缓闭上眼睛。
于康心知，既然这次想要招安，就必须打消对方所有顾忌，让他们心中再无一丝芥蒂才行。
“雷大当家可知，当时徐镇抚为何会下令「山猫」，灭杀你弟弟？”
众人无言以对。
于康道：“令弟履犯杀孽，虽说擒拿令弟归案治罪，本该是本地衙门的事，但令弟只要犯了事，便会躲到磨刀岭，以至屡次擒拿无果。他屡屡犯案，大当家难道就没有管教不力之责？若不是大当家一再姑息维护，他也不会落到那个下场。”
“我想知道，他究竟怎么惹了你们锦衣卫？”雷仝抬起头，红着眼睛问。
虞帘似是怕于康误会，想解释几句，但迎上雷仝那双红通通的眼睛，最后却又缩了回去。
“锦衣卫密探在查一桩大案，好不容易往那目标之人身边安插一名女子，令弟偶然遇到女子，劫掠了去，凌虐至死。以至锦衣卫功亏一篑。无论是坏了锦衣卫的大事，还是凌虐女子，追究这两项罪责中任意一条，令弟都得死。”
“此事大当家若是不信，我可以告诉你详情，你自去印证便是！”
雷仝听后，闭上眼睛，许久之后，才复又挣开。
“老二已死，卓四郎也已经死了，此事就此揭过。”
于康点点头。
雷仝看向虞帘：“接下来的事，你和于大人说吧！”说完，他自己退到边上，寻了把椅子瘫坐下。
虞帘今日不像昨日那般轻浮孟浪，虽说一颦一笑之间，仍然有女儿之态，但好在并不是故意卖弄风情。
“于副千户，这一切，还是要从大当家率人追踪卓四郎一家说起。”
虞帘所说，基本和于康知道的互相吻合。
直到说到雷仝带领的人，被突然冒出的一位侠士坏了事，最后回刀磨刀岭，事情才有了出入。
“本地巡检张镇前几日突然约大哥见面，还是在寨子里相见，本来我们和巡检司就互有默契，一直相安无事，张镇突然要求见面，我们也不知道他究竟何意，不过地点既然约在寨子里，且他们也只有三人，所以我们也不怕他们会怎样。”
“那日与张镇同来的一人，张镇对其极为客气，甚至有些卑躬屈膝，那人当时说出要我们办的事，我们当然不同意。”
“直到后来，他提起「幸福小镇」的事，最后威胁说，「幸福小镇」被屠，如今所有证据，都指向行凶的是「磨刀岭」。”
“除非我们答应合作，他们才会想办法为「磨刀岭」洗去屠灭小镇的罪名。”
“官字两张口，是非难分明。牵涉千余口性命，这事由不得我们不答应，当时说好的，只要保证粮草七日内不失，此事便算揭过。还能在我们过后归还粮草时，招安「磨刀岭」。”
“我们明知道事情肯定不是对方说的这么简单，但无法……只能应下。”
“后来，他又说了于副千户你，是「山猫」小队其中一员的事，还说了原二当家被杀，是「山猫」小队做的。”
“对方提起此事，我们才意识到，这次「磨刀岭」卷入了你们这些当官的，派系争斗之中。”
“只是对方不知道，我们自始至终都知道，「山猫」就是卓四郎，后来大当家从还卓姑娘身上，搜出一封信，「山猫」一直就是一个人，哪里来的小队。”
“也正是因为这个破绽，我们在做事时，才多留了个心眼。”
“原二当家之死，和现任北镇抚司镇抚徐良脱不开关系，这个我们自然知道，但也绝不会被别人当枪使。大当家之前也说了，毕竟，寨子里千余口人性命，他不能因为私仇蒙蔽双眼，让这千余口子一起赔上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