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搁中东这些年,杜克没少跟“各路神神”打交道。
满口“神呀”、“主呀”的听得多了,不差这一次,眼下更是不假思索地紧接回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你给点指示。”
“呵,没想到我这辈子竟然还会有向美国人下命令的一天,真是讽刺。”
“那你是说还是不说,你们这地的电话费不要钱吗?”
虽然没跟对方在电话里直接爆粗,但杜克的语气显然也说不上多好,就跟酒店前台欠了八百吊钱的柜员语气似的。
既然彼此间都是“明白人”,只是略有感叹一番后的“信徒”也再度开口。
“老老实实在那儿待着,一步也别乱动,更不要走出屋子,你不会想知道现在敢走到街道上的结果会怎样的。”
“你的俄国朋友就在我这里,我这就把他们带过去见你,在那之前安分守己,要做的就这么多。”
“是否遵从命令?美国人。”
“......”
事情能得到实质性推进之下,杜克倒是不在意太多,更不逞一时的口头之快。
当即提了提电话筒,距嘴边更近地回道。
“当然,谁让这里是你们的地盘,我没得选。”
“很聪明,看来你不像是鼻孔朝天的绝大多数美国人,那就先这样。”
啪——
不待杜克再说些啥,连个机会都不给的“信徒”已然挂断电话。
手握着话筒看了一眼的杜克,随即将之挂回,刚一转身就看到投来视线的杰克坐床边发问。
“怎么?要把我们拉出去打靶,还是拖到广场上高喊‘美国人去死’,斩首示众?”
“胡塞不是那帮黑狗,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间。”
回到椅子跟前坐下说话的杜克,随即将方才电话里得知的情况叙述一番。
倒是引得杰克被勾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近乎于PTSD,没等杜克话音落地便已紧接开口。
“这么棒?现在不止是监视我们,还要软禁我们?就跟未来科技那帮狗杂种,把我们关进‘军人疗养院’集中营里一样?”
“没那么严重,不要带节奏。控制你的情绪,中尉!”
许久没从杜克口中听到“中尉”这词的杰克一哆嗦,刹那间仿佛又回到了跟老乡兜兜转转、打游击的巴格达时光。
眼看曾被未来科技施以严重精神创伤,还被迫接受过试验性质神经改造手术的杰克,终于在“昔日时光”的感染作用下,开始逐渐恢复平静。
自问有必要对队员们进行一次训话的杜克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紧接开口。
“OK,所以情况现在很明显,我们不受本地人的欢迎,甚至是严重厌恶,这无可否认。”
“但我要说的是,我们现在面对的,始终是一个军政教合一的实体组织,而不是一窝流窜作案的恐怖分子,且他们具备理智和相对公允的思维模式。”
“也就是说,胡塞人是可以讲道理的。”
“即便他们语气不善、说话再不好听,但我们要看的是实际。我知道大伙每一个人,可能都对阿拉伯语种的人有某些不好印象,但我们首先要保持理智,看对方的实际行为,然后再决定自己该做什么,明白吗?”
“.......”
尽管已经脱离了正规军多年,但在场诸人既然能追随杜克,一起流亡战斗到现在,基本的认同感和集体归属感还是有的,也更加信任自始至终都没辜负抛弃过任何一人的队长。
“我——还好。在中东这些年,挨的阿拉伯语骂都能从德克萨斯排到华盛顿了,早就习惯了。”
双臂抱胸、靠在门口的一名队员最先开口,话语间还算是轻松,紧接着便是其身旁另一名蹲在墙根的队员发声。
“我只希望那些胡塞人能做好‘敌我识别’,认清楚到底谁才是他们的敌人,别的没什么想说。”
“一样,都听你的,队长。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还是跟以前一样。”
“是这样没错!”
眼见屋内众人都已经异口同声、达成了共识,将视线挪回到杰克身上的杜克,仍在做最后的等待。
“靠,你就非得让我说一嘴吗?”
“当然,你是副队长。哪怕情绪有问题,现在也必须表态。”
耳边回荡着杜克的坚定话语,眼前则是队员们汇聚而来的齐刷刷视线。
挠着后脑勺露出一幅“棘手”表情的杰克,最终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行吧,刚刚有点犯病,真是草他妈的未来科技还没医保报销!”
“现在好多了,我明白只能这么做,就跟队长说的一样。”
“我这儿没什么意见,大伙都听队长的,就这样。但有问题别来找我,我不是事儿妈,除非请我喝酒,那另说。”
“对嘛!这才是你,熟悉的副队长又回来了,伙计们!”
吹着口哨起哄的队员们一时间竟然还鼓起了掌,流亡的陆战队员们有特殊的集体凝聚方式。
倒是这从楼上传来的流氓哨、笑声和掌声,让旅馆一楼负责“盯梢监控”的胡塞老哥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些美国佬在上面干什么?他们是不是庆祝炸弹落地?该死的美国佬!”
“闭上你的嘴,阿杜,别胡说!难道你在怀有敌意的土地上会庆祝得这么大声吗?”
“可——那些美国佬一向自负、自以为是,我觉得——好像有可能。”
“那是你觉得,我不要你觉得,你不如问问主怎么觉得,现在就做祷告。”
“......”
一阵语速极快且小声的阿拉伯语探讨也没个啥结果,几名坐在旅馆一楼木桌边的胡塞老哥,最终还是坐在各自原位。
喝着平平无奇的凉开水,将臂膀间挎着的AK放在随时都能上手的位置上,还时不时回头看向旅馆的楼梯间、确认情况。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情况一直相安无事,平淡如日常般没有任何变化。
直到旅馆外那一阵由远及近的车声传来。
“他们来了。”
领队模样的胡塞老哥最先站起,挎着臂膀间的AK径直走出门外,只见才走不久的“信徒”已经第一个开门下车。
“那些美国人怎样?”
“很老实,连下来要杯水的人都没有。除了刚才在楼上‘庆祝’一番,不知道在干什么,有笑声还有掌声。”
“那是美国人的一般游戏,三五成群的美国老兵油子聚一起就会这样,见多了就不奇怪了。”
道出此番解释的并非“信徒”,而是同样刚从皮卡车后排一跃而下的俄国人——现隶属瓦格纳集团的前黑海海步810旅成员克劳泽。
显而易见的,比起对美国人的恶劣态度,“信徒”跟走到身旁的克劳泽说话的语气则要好得多。
“我还是不太明白,你们怎么会和这帮杀人作恶的美国雇佣兵聚在一起?”
“他们那个领队绝对不是好惹的角色,我看得出来,阿拉伯语流畅地让人吃惊,手上不知道沾染着多少无辜者的鲜血。”
“也许过去是这样,但起码现在已经按下‘暂停键’了。”
回过身去,从皮卡车车斗子里收拾行李的克劳泽,背对着“信徒”稍作整理、边做边说。
再度回过身来之际,已经大号行李包单手上肩,抬头望了眼面前玻璃全碎的旅馆及二楼,随即开口。
“刚刚那炸弹,没炸着你们什么要害吧?”
拿价值高昂的杰达姆来炸首都圈外围民宅,害怕被胡塞老哥“静默战法”、“近快战法”给连人带机打下来丢人。因而炸一下就跑、绝不逗留,固然是一种字面意思上的“后现代行为艺术”。
不过刚那一声动静也确实够大,大到哪怕是还在城区里穿行的克劳泽,都听得真真切切。
好奇加“关心盟友”之下,这才有了如此发问。
至于“信徒”的回答,则依旧如方才的聊天语气那般平平无奇。
“要害?不瞒你说,这帮怂货甚至连那些王爷雇佣军都比不上。”
“过去几年间,我们承受了超过30万吨各种弹药量的轰炸打击,炮弹、导弹、还有数不清的航空炸弹,总重量顶得上3艘美国人的核动力航母。”
“可结果是那些傀儡雇佣军,哪怕用上他们所有的弹药,都炸不垮我们意志!我们是主最坚定的战士!”
“现在这种轰炸,什么都算不上。”
“如你所见,我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甚至不会有超过一分钟的影响。”
望着“信徒”边说边竖起示意的右手食指,克劳泽紧接转头看了眼周围的街景路边。
确实如其所说,本地老乡在刚刚经历过重磅轰炸不久后,已经开始该干啥干啥、一切照常照旧。
甚至连街边摆地摊的水果贩子,现在都在笑着张脸、继续吆喝,仿佛真的无事发生。
“所以那些狗东西到底炸了什么?这轰炸既构不成军事打击,又没有人心打击效果,他们到底图什么?”
“图‘行为艺术’表演,让你我在闲暇之余有点乐子。”
冲身旁发问的瓦格纳队员径直回道,扛着行李包就往旅馆走的克劳泽紧接下令。
“走吧,该去会会美国的同志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