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拉丹说“真正的战场用途”的时候，明显加重了说起“投进敌方营地”时的语气。
结合伊德利卜的HTS，和阿勒颇的SNA这两窝魔怔人的对峙现状，以及SNA是土耳其人仆从军的现实。
几乎能猜到答案的周正索性直接道出。
“是HTS故意这么干的？通过边境黑市，把这些东西投放到SNA，你们的人这边，做一场‘军用测试’？”
“是，至少我们是这么认为，但HTS必定不会承认。”
叹了口气的费拉丹多少有些无奈，很快又恢复常态继续说道。
“伊德利卜和阿勒颇的边境处完全是无法地带，在这里，人口、子弹、武器、毒品、器官。任何你能想到想不到的东西，都可以成为货架上明码标价的商品，只要它确实有价值。”
“这种地方不存在任何审查和管控，哈耶克的无形大手是这里的唯一运行逻辑。只要你出售的商品存在事实价值，那么就会被市场承认。”
哈耶克，美西方“自由市场经济论”的殿堂级宗师，提倡“自由市场不应受任何管控束缚，自由市场该怎么样就任由其怎么样”的代表人物。
因为这一论调在某些历史时间段中，对极了野蛮无序生长的资本胃口，故而被吹捧上天、奉为真理。
周正是没想到，“哈耶克的无形大手”，能被土耳其人用来形容伊德利卜和阿勒颇的边境黑市，就有点让人绷不住。
不过想想也是，在这种纯粹的无法地带里，市场还就只认可商品价值和买卖者的实力。
这可不就是纯粹的“自由市场经济”吗？底层逻辑都他妈一模一样的，想想也是真的讽刺。
在周正如此思索着的同时，费拉丹的话语也仍在继续。
“HTS就是用这种借口来敷衍了事的，让我们有本事就去管控黑市、别找他们说事。呵，可谁又能不知道，所谓的‘黑市’不过是一层用来达成目的的伪装而已，可偏偏这‘伪装’又确实无法戳穿。”
话已至此，稍作思索的费拉丹紧接着话锋一转，继续一本正经地说起了真正让周正感兴趣的核心话题。
“我们知道，HTS不过是一个被推出来的代理人，有人借他们之手行事来达成目的，那些药剂根本就不是HTS自己能搞出来的东西。”
“如果一味让这种情况不受管控持续下去，那么这些该死的药剂可能以各种形式，包括但不限于毒品，用非战斗的方式毁掉SNA。谁能受得了军营里天天都有突然到处乱开枪的疯子？这有必要展开调查来采取针对性措施。”
看来，生怕自家狗被彻底毒死的土耳其人，这下是真挺急眼。
在与对方交涉无果的前提下，暗中展开了自行调查。
而至少一部分可透露的调查结果，紧接就被费拉丹开口道来。
“我们买通了HTS的人，了解到这些所谓的‘III类战斗强化剂’，实际上是出自一个叫麦迪逊的美国商人之手。”
“这个西装革履、拥有上百名PMC佣兵保护、住在私人别墅内的美国人，和伊德利卜当地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名义上，他的公开身份是个体军火商，倒买倒卖武器弹药的死亡贩子。”
“但有人出卖了他的真实身份，一名曾和其有过接触、后来受内部排挤而边缘化的HTS前要员告诉我们，他实际上是未来科技在伊德利卜的高级代表。”
“确实经他之手、以个人名义，给‘被认为有需要的人’提供未来科技的武器弹药。但除此以外，也提供其它东西。”
“......比如说这个‘III类战斗强化剂’？”
回答周正疑问的，是费拉丹不假思索的直接点头。
然而接下来要说的话，就让周正感到有些意外了。
“我们尝试获取更多的有价值线索和情报，但结果是失败的。”
“这位前HTS要员突然消失，与我们断了联系。3周之后，我们通过交叉情报确认到，这家伙在上班路上死于路边炸弹，连人带车被炸成了直径最大不过30公分的碎片。爆炸当量至少是50公斤级的，连带着还制造了数十人的附带伤亡。”
“而他的死亡时间，就是在把情报出售给我们的2天之后。”
“......那看来你们这情报工作还真是稀烂，连重要线人的安全都保证不了，还事发3周之后才知道。”
这是周正内心中暗道的真实想法。
而实际说出口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番话。
“看来有人玩‘杀人灭口’了，不想让这张嘴透露更多的消息，或者是对‘泄密者’的惩罚也说不定。”
具体是哪种情况，土耳其人已经无从查起。
事发之后进入高度警觉状态的HTS那边，再联系不上知晓情况的高级内部人员来提供消息。
单从这点上来讲，得说这起“惩戒行动”确实起到了杀鸡儆猴的目的，让剩余有想法的人再不敢跟土耳其人有更深接触、出卖情报。
不过，目前已知的这些情况，对周正而言已经足够。
未来科技在伊德利卜不但出售武器、搞军事培训，代替不方便出面的人进行“恶狗饲养”。
同时还将伊德利卜与周边地区，极度混乱无序的“无法地带”乱象加以利用。将之当做生物试验场，把各种已有成果但稳不稳定、靠不靠谱另说的玩意儿，用合适的手段撇清关系投放，进行“军用测试”。
站在未来科技的角度看，确实得说“挺会选地方”。
伊德利卜的混乱无序是最好的隐蔽外衣，就连HTS这窝实际掌控伊德利卜的魔怔人，都能挺直腰杆、理直气壮地说“与我无关”，这是哈耶克的大手干的不是我。
偏偏明知有鬼的土耳其人还拿不出证据，口头讲理上一点办法都没有。
至于背后利用HTS当挡箭牌的未来科技，那还不知道私下里怎么偷着乐，百般笑话“那些土耳其人”呢。
虽然看土耳其人吃哑巴亏这种事挺乐子的，是个不错的吃瓜看戏素材，搁平时的话周正会很乐意笑着看待此事，跟听段子似的。
不过眼下到底是谈论正事的时候，尤其是在“未来科技招惹到了土耳其人”这种显而易见的情况下。
眼珠子一转就来了主意的周振，当即一脸认真说事的模样冲费拉丹开口。
“恕我直言，将军。未来科技这些家伙，做得未免有些太过头了。”
“他们利用代理人当挡箭牌，把自身利益建立在损害贵方利益的前提之下，这就是所谓的‘盟友’吗？我想不是的，就和贵方过去遭遇过的种种不公正待遇一样，那些自称‘盟友’的人根本言行不一。”
周正设身处地地站在土耳其人的角度上，为土耳其人鸣不平的话语起了效果。
有着同样看法，且一直以来都对这事感到不爽的费拉丹，也紧跟点头应道。
“是这样没错，但我们连HTS的谎言都拆不穿，更不要说暗中利用他们的未来科技了。”
“伊德利卜这个粪坑，没有人想陷进去，你们俄国人不也是吗？还有那些叙利亚人、伊朗人、美国人，现在都事实上将伊德利卜当成了无人经管的法外之地。大家都害怕自己陷进去以后，被别人捡了便宜、坐收渔利。”
“所以没有办法，就算明知未来科技这么干，也只能这样了，不会有军事打击也不会有任何实际追责。”
“也还好SNA的损失不是很大，在这之后似乎是未来科技搜集到了实验数据、主动收手，再没有类似的情况发生。这或许是他们释放出的某种善意，想要低调地息事宁人。”
所以你们土耳其人就骑驴下坡，顺理成章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选择不动声色地就当无事发生给糊弄过去。
得出了结论的周正暗自笑笑，也觉得正常。
毕竟死的只是狗而已，狗天生就是用来消耗的，只不过狗死的太难看是会让狗主子脸上难堪的。
土耳其人虽然因为无可奈何加之损失不大，而选择被动冷处理。
但周正可不觉得记仇的土耳其人，就会真的把这事给轻易算了。
只要有合适契机，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何况这也还没十年呢不是？
觉得是时候抛出这一契机的周正随即笑着开口。
“将军，我想我们可以再展开一次合作。”
“如果我方能用一次惨痛的教训，以强而有力的实际行动，让盘踞在伊德利卜的未来科技那些人涨涨记性。事后再把这‘功劳’让出来，SNA负责认领，就当是报一箭之仇。”
“这样一来，贵方的面子、对SNA仆从军的话语权，还有对HTS以及未来科技的威慑力，都会得到很好的解决。”
“您不妨考虑看看，毕竟‘一箭三雕’的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而贵方需要为此付出的，不过只是对比收获而言，完全微不足道的小小支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