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5年,15年就被部署到叙利亚!期间轮换8次,整整8次!过去9年里,我把一大半的时间都留在那里烙印下永不磨灭的记忆了,结果现在就是这样的结果吗!?这他妈算什么不列!?”
嘭——
营房的大门被人自外向内一脚踹开,背向太阳屹立在阴影中的身影不是其他,正是同样把青春和热血留在了叙利亚的苏洛维琴科。
“桑维克,你发什么疯!?要不要我把军医喊来给你治一治?”
被唤做桑维克的格鲁乌上士猛然回过头来,眼见是自家指挥员那熟悉的身影,竟一时间没忍住、泪水直落而下。
“你听到了吗?指挥员同志,白死了,他们都白白牺牲了,一切都结束了。”
“我们一起在叙利亚并肩奋战,一起救出了那么多的妇女和孩子,可如今,一切都完了。我们为了那片土地所做过的一切都没了,什么都没了,那么多好人——全都,全都白死了。”
若非有亲身经历,寻常人很难体会到这种即便不是为了自己的祖国而战,但却依然有切身之痛的情感。
但苏洛维琴科明白。
曾经奋战在那片土地上的无数个日夜,至今依旧记忆犹新。
同陌生的战友并肩守护炮火下的阵地,直到每一次的胜利。
如今却只换来了这样的结果,说心里好受根本是不可能的。
只是苏洛维琴科身为团队的主心骨,最不能情绪失控而牵连同志们的那个人,就算有再大的情绪也只能在心里憋着、无言承受,只是走上前去揽住了情绪崩溃、呆愣在原地的战士肩头。
“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好受,所有曾经在那片土地上战斗过、守护过的人,心里的滋味都是一样的。”
“短短几个月前,我们还曾深入伊德利卜,执行了可能是在叙利亚作战期间所执行过的最高难度敌后任务。我们完成了它,还有战友牺牲在了那里,那时的我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短短几个月后竟会变成这样。”
“但那不是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自暴自弃的理由,如果这样,只会让敌人称心如意,他们会狂笑着说只用这一次小小的失败就击垮了格鲁乌的硬汉。”
“不,绝不会!”
“所谓的失败,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格鲁乌早已熟悉那种感觉,更不会击垮我们!只因我们早已无数次将之跨越,再通往胜利!”
“振作起来,我的同志们!这是我作为你们的领导者、指挥员,与你们一起并肩作战至今的战友,所唯一希望和请求的。”
“摆在我们面前的道路且阻且长,前方等待着我们的战斗还有很多。失败只不过是通往胜利的必经一环,这次也仍是一样,若不将之跨越又怎能赢得最终的胜利?”
苏洛维琴科不是一个特别擅长演讲的人,少说多做的实干派风格并不适用于当下的境况。
但方才这些话,确确实实也说进了在座三十多位特战队员的心里。
这些人当中有许多都是追随苏洛维琴科一路征战至今的人,像情绪最为激动失控的桑维克上士这样,从15年就开始被部署到叙利亚的人也是大有人在,占了一小半。
也正是因为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才能对苏洛维琴科所言的这些话感同身受,理解其中真正要表达的含义。
片刻后,一位就坐在苏洛维琴科手边不远,会议桌角的格鲁乌中尉,最先打破了沉寂回忆着说道。
“那大概是18年的事了,没记错的话。”
“那天我老婆带着我六岁大的儿子来基地探亲,本来我是休假要回国的,可是战备值班有变只能再坚持坚持,我拗不过我老婆就让她带着儿子坐顺路飞机来叙利亚了。”
“那天晚上,在赫梅米姆基地里,我拉着我儿子的小手在跑道边上遛娃陪他散步。”
“他问我说‘爸爸,这里不是俄罗斯,你为什么要战斗在这片土地上’。”
“我想了想,想了挺久一会儿,最后告诉他‘因为有很多你这样的孩子在这片土地上吃不饱、穿不暖、没书读,甚至随时可能丢掉性命。爸爸在这里的任务之一就是尽可能多救一些、再救一个,让那些可能已经失去父母的孩子,能有机会和你一样长大成人,去自己亲眼看一看这个世界、建设祖国’。”
“现在,我儿子12岁了。我从不后悔对他说出那时的话,现在他以他的父亲为荣,他知晓了是非对错和什么才是自己该为之奋斗的。他无时无刻不在热爱着自己的祖国,并梦想着有朝一日也能穿上军装为国而战,甚至牺牲。”
“这就是意义,同志们。纵使有流血牺牲,纵使有失败坎坷,但精神和勇气得以传承。明天的战士会从我们的手中接过旗帜和钢枪,继续战斗在每一个需要他们为之战斗的地方,无论何时。”
“至少我们已经守护了那片土地上的一代人了,同志们。我们让一代的孩子有机会长大成人,得以去捍卫自己所认为的真理与正义。”
“一切并没有白费,我们的流血牺牲依然有意义。将来的历史和心怀信仰的人们,不会忘记我们在那片土地上所做的一切。”
“......”
又是寂静无声,会场内的每一个人都在思考、感悟,回忆曾经的一切。
就连方才还情绪失控、几近崩溃的桑维克上士,也在苏洛维琴科手搭肩头的无声安慰下缓过劲来,自己默默地坐在了椅子上拭干泪水。
“也许——我们能不能帮帮他们?随便那种形式,如果有可能的话。”
也不知是谁最先提议,话音未落便立刻引来了无数赞同的神色。
就坐在苏洛维琴科身边副手位置上的少校却面色凝重,亦如语气这般。
“很难,那里的局势已经完全失控了。全叙利亚现在就是一个巨大化的伊德利卜,恐怖已经扩散到几乎无所不至、无处不在。那些盘踞在伊德利卜的该死人渣臭虫,就像发生了沼气爆炸的化粪池一样被抛洒地到处都是。”
“我们几乎做不了什么,我们的身份也限制了我们几乎无能为力,格鲁乌必须要遵命行事。同志们的心情我理解,没人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守护战斗过的地方变成人间炼狱,但现在一切都已经——”
“还不算晚,还是有力所能及的事的,或者说——我知道有人可以做得到这些。”
与会的所有格鲁乌人员闻言纷纷投来目光,竞相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家指挥员,等来的依旧是苏洛维琴科不苟言笑的坚定如初。
“做好准备,可能我们很快就要再次前往叙利亚了,那需要我们每个人拿出全部的本事去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