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妩看着帝王寡情的背影,并没什么失落。
毕竟这不是普通男人,是皇帝,见过多少美色,不可能轻易被自己这种小伎俩拢住心。
她只觉得这皇帝性情反复,莫名其妙。
景熙帝一下榻,便有侍女太监无声地上前,井然有序地伺候他,温汤早就备好的,先去沐浴,之后洗漱更衣。
待到景熙帝一切打理好,将适才所有的孟浪全都掩好,他便又是那个寡淡尊贵的帝王了。
他站在锦帐外,才道:“别整日没个正形,娇里娇气的。”
他抬手,整理着袖口,淡淡地道:“既跟了我,好歹懂事些吧。”
说完,他便离开了。
娇里娇气
懂事些
阿妩拎起锦枕扔出去,啊呸!
皇帝又怎么样,吃干抹净抬腿就走,临走还得教训几句
她不该挠他颈子,该挠他脸啊!
其实这晚景熙帝睡得并不安稳,外面一夜风雨,他做梦,且醒了一次。
梦里有个小娘子睁着委屈巴巴的眼睛看着他。
景熙帝在夜色中无声地躺了片刻,继续睡去了。
这样一个小娘子他固然喜欢,但这种喜欢其实很浅淡,如同湖面的涟漪。
她性子显然太过骄纵,很擅长对男人使些小手段来达到她的目的,甚至为此会说些真真假假的甜蜜话。
……这是之前侍奉其他男人学会的吗
她需要吃个教训,他要慢慢把她扳过来,要让她知道不是所有男人都吃她这一套。
至少他不吃。
他在这纷乱杂陈的思绪中入睡。
睡了一夜醒来,外面却是寒凉的,他照例打了一套拳,沐浴,用早膳。
早膳却比往日更丰盛一些,其中几样膳汤,更是格外惹眼。
景熙帝挑眉:“哦”
福泰连忙跪下,硬着头皮道:“这是御医才开的方子,奴婢怕耽误了,今日子时便命人泡上,吩咐御厨丑时熬上了,熬到如今,几个时辰,味正好呢,皇上恕罪。”
帝王的御膳饮食具体烹饪都是由尚膳监负责,尚膳监又配有药膳官,通晓方书、医药、脉理,会根据时令节气以及帝王日常作息来及时调整配备药膳。
如今景熙帝不在宫中,平日规矩没那么讲究,但是尚膳监的药膳官和御厨依然随行。
如今早膳突然多了这几味膳汤,景熙帝如何不知,这几道膳汤中或者有鹿肉人参,或者有当归地黄,都是男子温阳益肾之物。
他看着福泰那诚惶诚恐的模样,难得笑了:“朕竟如此不济吗”
也才临幸了一女子,就值得如此劳师动众。
福泰吓得趴在那里,脸色惨白:“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只是今日御医开了一些补品,还特意送来了二杠的上等鹿茸,所以奴婢——”
帝王在宫中行幸,都是有敬事房太监专司记录,详细到某年某月某日某个时辰行幸哪个妃嫔,甚至连帝王雨露次数都要详细记录。
若是帝王太过放纵,便会有敬事房太监按例提醒。
即使如此,第二日帝王的膳食中必会按照规矩增加滋补汤药,以确保帝王身体不会因为沉溺女色虚耗疲乏。
如今出门在外,规矩已经削减了不知多少,不过景熙帝没想到,他竟又看到了熟悉的鹿茸膳汤。
鹿茸可生精髓,养血益阳,强筋健骨,其中二杠的鹿茸更是珍稀品,是历年辽东山岭送到都城的贡品。
这两年他于女色上没什么兴致,以至于一两年没喝过了。
福泰依然跪在那里,以额触地,福瑞以及其他内监宫娥也都吓得面无人色。
可帝王燕居在外,如此耽于女色,若是龙体有恙,他们也难逃一罪啊。
景熙帝却道:“罢了,今日这膳汤看着味道倒是极佳,朕尝尝便是了。”
福泰等人一听,喜出望外,连忙娴熟地取了纱袋遮面,为帝王盛汤。
他们这些近身侍奉的,在侍奉膳食时规矩森严,遮面防止鼻息污了膳食,这只是其中最不值一提的讲究罢了。
景熙帝品着鹿汤,谈不上喜欢不喜欢,这于他来说更像是批改奏章一般的习惯,身为帝王的担当。
他若龙体抱恙,大晖朝堂上下,后宫太后以及妃嫔,各路皇亲国戚,不知道惊动多少人,他嫌烦。
不过今日这么尝着时,却想起昨晚锦帐中的旖旎。
小姑娘眼神迷离无助,口中发出破碎的呓语,那个样子,分明是彻底失了心神。
这时候撞一下,她簌簌地颤一下,撞急了,她便两只手胡乱地挠,哭着说出一些浪荡言语。
勾得人恨不得死她身上。
景熙帝的动作陡然顿下。
一旁福泰福瑞等察言观色,却见帝王那修长的指尖停在玉瓷盅边缘,要拿不拿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心,皇帝怎么了,脸色似乎有些异样是觉得这汤味道不佳
景熙帝不曾抬眼,在片刻的动作凝滞后,缓慢地端起玉瓷盅,左手长指散开,优雅地笼住,之后略低首,轻品了口膳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