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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把你大哥惯成啥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个水匪路霸,到处打家劫舍,为父那点儿官声,怕是早晚毁在他手上!你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写东西就不知道出去管着点儿”
张峦见到小儿子,劈头盖脸便指责起来。
张延龄抬起头来,看着涨红着滔滔不绝的老父亲,一脸无所谓的神色:“爹,你找错对象了吧
“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你没把你儿子管教好,居然赖到他弟弟头上这世上哪里有弟弟管教哥哥的道理”
张峦老脸一红,强行挽尊:“咱们家的情况,跟别人家能一样吗”
“嘿。”
张延龄把毛笔一放,声音瞬间提高八度,问道,“怎就不一样大哥是大哥,小弟是小弟,纲常如此,岂能乱了辈分哪怕你再信任我,大哥对我也是爱搭不理,说多了反倒嫌我烦……他只有找人帮忙或者拿钱的时候,才会想起他弟弟的好。”
“你个臭小子……”
张峦想痛骂小儿子,却突然张不开嘴。
张延龄无奈道:“还不是因为咱们家以前光景不好,你没能力让兄长过点儿好日子,导致他现在非常贪财,老喜欢把值钱的东西往家里搬”
张峦皱眉不已,道:“这算什么狗屁道理是个正常人都想把别人家的东西据为己有,不要以曾经穷困过作为理由!
“哼,什么叫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就这样,还敢号称精通圣贤文章呢”
张延龄耸耸肩,道:“爹,你才是读书人,我可不是……认真说起来,我还没启蒙呢,谢谢。”
“嘿!”
张峦这下想骂人都找不到词儿了。
张延龄坐在那里,好像跟他老父亲杠上了。
张峦坐下来后,等了半晌,不见小儿子有动静,他突然有点露怯了,镇定了下心神,语气变得和缓起来,竭力挤出一抹笑容,道:“吾儿,你且说说看,你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哪儿来的东西那些物件儿看起来都很陈旧,值钱的应该是那些木料吧”
“恐怕是的,估计不是紫檀就是黄梨或者鸡翅木,反正都是查抄达官显贵家得来的东西,具体是谁家我没细问……
“出勤的锦衣卫把贵重物品据为己有,乃司空见惯的事情,这次也算是手下人给大哥的见面礼吧。”
张延龄不以为意地说道。
“哦,难怪他说是别人不要的,原来是这般不要法……才刚当上锦衣卫千户,就开始学会往自家搬东西了这种以公谋私的行为,得赶紧制止!咱们家缺他一个衣柜或是一方桌子呢”
张峦气得咬牙切齿,却无计可施。
主要是他儿子干的事,以前他也干过。
甚至于现在他也在干。
只是他抢的不是什么桌椅板凳,而是人,女人,漂亮的女人。
“爹,你还有脸说你大儿子呢你自己干的那些个破事,也不怎么光彩,真要是传出去,我想你的名声受损更多,而大哥抢那点儿东西……跟你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张延龄摆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姿态。
张峦瞪了小儿子一眼,喝斥:“老子是老子,儿子是儿子,能一样吗”
张延龄耸耸肩,问道:“怎么个不一样法”
“老子乃一家之主,你大哥完全是靠为父的荫蔽,才得到锦衣卫千户的职务,他得对老子负责!”张峦理直气壮地道,“不管是你还是你大哥,都不能出去作奸犯科,惹人非议……这才是最基本的为人处世原则!”
张延龄却摇头:“爹,你错了,错得离谱!大哥完全是靠姐姐的皇后身份才得到现在的职位,跟爹你可没多大关系。
“至于你所说的惹人非议……本身我们外戚的身份就容易受人非议,就算爹你什么都不做,不照样被人诟病么”
“你……”
张峦突然觉得自己被儿子一通歪理邪说给打败了。
张延龄继续道:“另外,爹,我得提醒你,不要以为咱们家的人什么都不干,低调做事做人,就能被人记着好,也千万别以为你以后的官声会越来越好,你始终不是进士出身,就算你儿子考中进士,甚至考取状元,别人该瞧不起的还是会瞧不起!”
“呸!听你一席话,为父这几十年的书算是白读了”
张峦愤愤不平质问。
“读倒没有白读,这不正因为你国子监监生的身份,姐姐才能过朝廷的初选,成功入主东宫吗”
说到这儿,张延龄有意改变话题,指了指旁边的桌子道:“那边是庞大管家让人送来的邀请函,说要请你过府听戏,据悉是什么江南有名的戏班子演出。听说里面的女伶非常知情识趣,要不你去瞅瞅”
“没兴趣。”
张峦摆手道。
张延龄淡淡一笑,道:“爹,我觉得庞大管家有句话说得很对。”
张峦皱眉不已,问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张延龄叹道:“他说好女人是用来过日子的……这话深谙夫妻之道啊!”
“什么”
张峦一副惊讶的神色,“他跟你说这个有何居心”
张延龄道:“我想他的意思是,露水再好,一到日头升起时,立即就会蒸发得无影无踪,爹你最好不要把外面的那些烂事往家里带!
“你可是当官的,不是什么富贵闲人……你现在得到的一切,并不是因为别人敬重你,而是因为你是皇后的爹,你的一言一行能影响到皇帝。”
“这……”
张峦一时显得很尴尬。
被儿子教导人生道理,那感觉就好像是被人重重地敲上一闷棍。
张延龄再道:“我没让娘知道这件事,但也请你下次不要给我找麻烦,免得回头娘问及,我还得替你圆谎。
“你要跟李孜省交往,我反对不了,但也请不要陷得太深……他能全身而退,你可退不了!你还得继续为大明、为咱姐姐和姐夫发光发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