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件事可能跟过去几年西北漕粮运送不力,盐引接连出事有关。据说新皇登基后,发现府库紧张,连修皇陵都没钱,便让官府内部自查。也有人说,或许跟通州仓什么案子有关,具体情况得找专人询问。
“要不,您去问问张家二公子他手眼通天,应该能得到确切的消息。”
秦昭眯起眼来,自言自语:“官盐买卖,是我们营商的基础,我们徽州商贾之所以大老远跑到京师来,无非是为漕粮和官盐这两大生意,有的地方无法运送漕粮,全靠我们提供协助,终于才把漕粮运送到京城……怎么还有罪了”
徐恭道:“这就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秦昭叹道:“但是……虽然我们做的事情合章程、合规矩,唯独没有在任何典籍中有过明确规定。
“朝廷之前一直对我们所为之事不加理会,主要是为了给各地行个方便,现在新皇登基,他们就拿这件事发难,分明是有意针对……所以说,晋商那边压根儿没事”
“暂时没听说他们有事。”
徐恭介绍他了解到的情况,“晋商中也有跟我们做买卖的,他们现在也在打听我们这边的状况。据说他们内部也很紧张,有不少人聚拢到一起商议对策,有好几个大商贾都建议暂时避避风头,把生意先撤出京师去。”
秦昭问道:“那……你知道这件事的最终受益者是谁”
“自然是京师本地的坐商。”
徐恭笃定地道,“在京有不少阁老、尚书,甚至还有什么公侯伯爵爷,府上都有商贾为他们做事,甚至他们还承揽了很多官府的营造事宜,再转包给我们,木石料等我们只是负责运送到位,赚个辛苦钱,大头都被他们拿走了。”
“那是渠道价值,我们官府背景不雄厚,就只能干瞪眼。我觉得,最得益的人并不是他们,而是……”
说到这里,秦昭突然缄口不言。
徐恭一时间有些迷糊。
你咋还不明确说下去
这是在防备我吗
秦昭道:“这样,你带上一些礼物,最好全是雅物,拿着我的帖子,去拜见工部左侍郎陈政。不要开口求人,能见到固然好,若是见不到人就把拜帖放下,他看见也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会给我们个答复的。”
徐恭好奇地问道:“不是应该立即去见张国丈吗为何要……先去拜会工部陈侍郎”
秦昭叹道:“陈侍郎曾为通政使司左通政,虽是李孜省推荐到工部为侍郎,但他的官声一直都很好,再加上这个人谦和好说话,从来不会盘剥我们商贾,所以我认为这件事他多半只是知情人却并非主使。所以先从他口中探个口风,也是好的。”
“那……我这就去。”
徐恭又急急忙忙要下楼。
“等等。”
秦昭突然叫住徐恭,问道,“我再问你一句,我们在城外的琉璃工坊,还有涉及到张府的那些个生意如何了”
徐恭道:“那些产业已派人去看过,绝对没事。您想啊,那可是国丈府上的产业,官府再怎么无礼,也不会傻到直接去冒犯他们吧”
“那就好。”
秦昭道,“不过这件事,我觉得十有八九,很可能真正的目标并非是我们。所以我们不能自乱阵脚,自会有人出面替我们摆平一切。”
“摆平……有点难。”
徐恭道,“既是官府有意为之,阵仗又闹得这么大,光靠个人力量怕是难以解决。再说了,这官府缺银子就找我们这些大商贾下手,已经是惯例。以前的梁芳如此,现在……不也一样吗”
秦昭摇摇头道:“这个先不提,你且去陈府投递拜帖,记住一定要把陈府的知客门人什么都打点好,一定要让我的拜帖送到陈侍郎手上。”
“是,是。”
徐恭丝毫也不敢停留,转身而去。
……
……
就在徽州商贾乱成一团时,张延龄还在工坊充作的实验室继续搞他的科学研究。
如今蒸汽机已经到了小范围试验的地步。
人工织布机,始终只是工业化进程中的一个节点,最终目标是要完成蒸汽织布机的改造,就算不能达到现代化机械的程度,也要达到后世解放初期“国营纺织厂”的地步。
蒸汽熏天,机器“咔咔”作响,十几个女工负责一个车间,一个车间一年产出个几万匹筒中布,供应半个京师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当然这只是一种设想。
就在张延龄忙着做事时,柴蒙从外面一路小跑进来,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张延龄随手把手上的木头杆子丢到了地上,笑着说:“有些人终于看不下去,准备对咱正在做的事下手了。”
柴蒙听了有些不明所以,解释道:“二公子,现在官府只针对徽商,并没有对咱下手啊……我还特地跑去看过了,涉及到咱的作坊,莫说是官府来查,就连个地保,或是来个盯梢的人都没有。”
张延龄起身,走到旁边水盆前准备洗手,谁知刚一接触水面就“呲”的一声,快速缩回手,皱眉道:“这水也太热了吧!”
旁边一名伙计说:“不是少爷您刚烧开的吗”
“嘿,你就不知道兑点儿凉水进去吗瞧瞧我这稚嫩的爪子啊。”
张延龄说完先看了看红通通的手,然后转头看向柴蒙,吩咐道,“去把秦掌柜请过来。出了事不露面,尽量不给我找麻烦,这固然很好,却耽误我赚钱啊……真没个眼力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