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睛死死盯着屏幕,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慌乱,“再忍一下,马上就到病变部位了。”可江骁此时已经被痛苦淹没,他的意识在模糊与清醒间挣扎,只能凭借着一股执念强撑着,任由那股恶心感不断冲击着自己的身体,在无尽的黑暗中独自承受着这份难以言喻的痛苦。
江骁的世界本就是一片黑暗,此刻,这黑暗里又添了无尽的痛苦。胃管一点点深入,每一寸的推进都像是一把利刃在他的食管和胃里搅动。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挣扎着,双手徒劳地在空中挥舞,想要抓住点什么来缓解这份痛苦,却只抓到了虚无。
内镜室的冷光在江骁苍白的额角投下青灰的阴影,胃管每推进一分,他的喉结就剧烈滚动一下。医生盯着屏幕上蜷曲的内镜影像,余光瞥见江骁攥着床单的手在剧烈颤抖——那指节已经泛出死灰,床单被抓得皱成一团。
\"江先生,要不要让沈小姐进来?\"医生转动操作杆的手顿了顿,橡胶手套摩擦器械发出细微声响,\"有她的陪伴您还能放松些。\"
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变得刺耳。江骁偏过头,下颌线绷得近乎断裂,嘴角还沾着钡餐与胃液混合的白沫。他想摇头拒绝,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咳出半声破碎的呜咽。胃管在幽门处打转的瞬间,他弓起脊背剧烈干呕,指缝间渗出的冷汗在皮革检查床上晕开深色痕迹。
口中被异物填满,让他连呼救都难以做到,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那呜咽声里,满是恐惧、痛苦与绝望。因为看不见,所有的感觉都被无限放大,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胃管冰冷的触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强烈排斥这个外来物。
胃酸不断上涌,灼烧着他的喉咙和口腔,干呕一下接着一下,震得他的胸腔生疼。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吸进一把刀片,割着他的喉咙。冷汗湿透了他的衣衫,贴在背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可这点寒意与体内的剧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江骁的意识开始模糊,他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四周是无尽的黑暗与痛苦。他想逃离,却根本无处可逃,只能任由这痛苦将自己淹没。而那根胃管,还在无情地深入,带着未知的恐惧,一步步摧毁着他的意志。
医生的话像是在江骁混沌的意识里撕开了一道口子,让他在痛苦的深渊中短暂地清醒了些。一边是强烈的自尊心作祟,他不想让棠棠看到自己这般狼狈不堪、被痛苦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模样,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忧难过;可另一边,内心深处那股对她的依赖如藤蔓般疯狂生长,在这无尽的黑暗与剧痛中,他太渴望她的陪伴,渴望她温暖的声音能驱散恐惧。
他的喉间发出一阵低哑的、含混不清的声音,像是在拒绝又像是在犹豫。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合,却因为胃管的存在无法完整地说出一句话。他的手指痉挛般地动了动,无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
护士在一旁轻声安抚着,目光中满是同情。江骁的内心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斗争,每一秒都无比煎熬。最终,对棠棠的思念和渴望战胜了那点可怜的自尊,他微微点了点头,哪怕动作极其轻微,却也泄露了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他太需要棠棠了,在这痛苦的时刻,只有她的陪伴,才能让他稍微感到一丝安心,仿佛在黑暗中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棠棠冲进来的瞬间,消毒水的气味里猛地裹进她发间的茉莉香。看见江骁蜷在检查床上,苍白的脸浸在冷汗里,病号服领口被呕出的钡餐染得斑驳,她的膝盖突然发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没让自己跌坐在地。
\"是我不好......\"她哽咽着贴过去,指尖颤抖着抚过江骁紧绷的后颈,摸到他脊骨凸起的轮廓硌得生疼。胃管推进的声响混着江骁压抑的呜咽,在密闭诊室里震得她耳膜发疼。她轻轻扶住他抽搐的肩膀,把自己的手腕塞进他攥紧的拳心,\"抓着我,别忍着......\"
江骁的睫毛剧烈颤动,空盲的瞳孔转向她声音的方向。喉间涌上的酸液呛得他剧烈咳嗽,却偏头躲开她递来的纸巾,沙哑地挤出半句话:\"脏......\"棠棠再也忍不住,滚烫的眼泪砸在他汗湿的额角,\"你难受成这样还顾这个......\"她把脸埋进他肩窝,尝到布料上苦涩的药味。
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尖锐起来,江骁的身体弓成绷紧的弦。棠棠感觉他攥着自己的手力气大得惊人,指节深深陷进皮肉里,却仍在颤抖——像暴风雨里试图站稳的枯枝。她把脸贴在他剧烈起伏的胸口,听见自己失控的抽气声混着他破碎的喘息,在冷光灯下碎成一地锋利的玻璃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