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个考虑之外,还有延平郡王离城的经历分丢人的关系,朝廷实在不知道该如叙述,方才维系宗室尊严,再加上还有辽饷当头,如今已是秋后,草木凋敝,建贼军阻碍减少,路线也因此更加莫测,各边塞都要进入战备状态,对粮草的需求也就更大,运送辽饷这是头等大事,延平郡王如今倒成了个烫手山『药』,只暂且让他住在榕城,不论是皇帝、阉党还是浙党、楚党、西林党,都罕见地对此视而不见。
至于说秋后长溪县告急,言道买活军频繁前来『骚』扰的事,此时反而都根本不是重点了。自从买活军崛起以来,周围的州县就不断往上汇报,不是前来『骚』扰,军情紧急,就是自己神机妙算,退敌而,买活军得大败,请上峰派人来点验人头。
这些套路都是中枢熟悉的,前者无非便是为了少交税赋,而后者也无非是想要升官了,给自己多造一些功劳。长溪县既然有少发这样的奏折,那么现在这收到『骚』扰的奏报也就不太会被当真,便是真的被取了又如呢,总归比不上辽饷事大。
想要种牛痘,这是下有呼声中最为突出集中的一点,而这样的民意非但有随时间平息,还因为天气逐渐变冷而越来越旺盛,因为买活军的报纸说得很白,每年春夏都是天花流的季节,以要在秋冬多接种疫苗,个月的时间来形成免疫力。以今年秋冬便是很好接种的机会。
随着买活军辣椒号在津港的靠岸,对牛痘的渴望而最终形成了一封奏折——终于有一名六科给事中站了出来,请以防疫大局为重,暂将正邪之争搁置,晓以大义,请买活军售出牛痘疫苗,由朝廷官中出人,试无误后向全国推广。否则‘今疫不休而后疫又至,室九空,国中无人,乃大不祥之始矣’。
话还算是说得委婉的,并有提到津港边停泊的辣椒号,但意图很显,民间的反映更轰动得多,很多京城百姓赶往津港,想要直接向辣椒号祈求牛痘——百姓可有什么对反贼的『操』守,买活军就算欺男霸女那也是在南边他自己的地盘,来京城就是为了做生意。一边仗一边做生意这属于敏朝的常态,天子脚下油子多,他对于买反贼的货物心理负担并不太大。
但大多数百姓都扑了个空,只见到了浩浩『荡』『荡』往京城搬运货物的车队,还有那些走在最前头扛箱子的苦力‘窝脖’,这些人常年歪头承托重物,久而久之,在脖子上长出老茧,形似驼峰,也有叫‘骆驼’的,因为是人力,落脚知道择选轻重,凡是精贵的物事都交给窝脖儿来搬运。买活军这一趟大贸易可是给窝脖儿过了个肥肥的中秋。
窝脖儿顶的箱子里,一就知道那都是要进上的好东西,说不得便有年起流的大穿衣镜,还有怀表闹钟,这东西黑市里卖上二万多两,出价的都是洋船贩子,想要带回自己国家的——就这还很少有人倒手,因为买得起这些物事的人家都不缺钱。
后头的车队,运的就都是一车车的煤球了,上头都搭了白布防尘,仔细瞧见,那黑黝黝亮晶晶的煤球垒在一块,后头是一个个煤炉子,客瞧着都羡慕,“哦哟哟!这叫蜂窝煤,那是梅花炉,你瞧这俏式!千辛万苦运来这里,不知要多少银子一斤呢!”
岁从河运来的蜂窝煤,市价是二百文一斤,这不是平民百姓承担得起的。今年这车队的长度,蜂窝煤的运量要比年的多,但高门大户你分一些我分一些,平民家庭也很难轮得上,最多精细算买个几斤,给老人小孩。至于其余货物,都装在箱子里,并不出有有牛痘疫苗。
辣椒号伴从的鸟船,运完货补给完,也是悄然扬帆而,只在港停泊了不到两日,可谓是低调至极,当百姓极度失望,从津港缓缓回京时,近一两年来深受双方宠信的锦衣卫黄谨,早已来到了九千岁府里,在这里,他见到了九千岁、奉圣夫人以及微服出宫的皇帝——他第一句话都问起了牛痘,但黄谨却是在叩头之后,说起了另一件紧急的大事。
“什么,他准备娘娘宫送粮草?”九千岁惊得声音都变了。
“是,”黄谨满脸的沉重,“属下也是在津港下船后方才得知,按船长连豪生说,此为谢六姐示好之举,因上回万两银子都被送回购买商品,算来下这些的账目还不够抵的,因此六姐便送了吨粮草,欲捐赠辽锦前线。”
“此事实在过于荒唐,因此六姐问计于属下时,属下便说到这吨粮草便是运到了天港,再娘娘宫也是路途遥远,恐怕其上折损不少,还不如换乘别的奢物。六姐听了,当时并未再说,直到前几日方才得知,其『性』子一向执拗,也并未消念头,索『性』海船决意将粮草直送到娘娘宫,言道海运分便宜……就算是……交易的赠品……”
饶是奉圣夫人一向不过问政事,此时也不由得瞠目结舌,九千岁更是许久说不出话来,唯有皇帝已迫不及待地坐直了身子,追问道,“分便宜?究竟有多便宜?吨粮草运到娘娘宫耗费多少?”
黄谨嗫嚅片刻,仿佛也对这个数字不可置信,片刻后才道,“从云县过来,折算重量……这粮草运到娘娘宫不过是二百两!”
“什么!”
“二百两?”
非止皇帝,连九千岁都由不得站起身子,“你……你可勿要狂言虚饰,蒙骗圣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