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通路能运货,但年轻行走是无碍的,除非畏高怕水,或者年老体弱,那就没有办法,只能乘坐舢舨。那些东江岛来的破落女子们,都背起了包袱准备走路上岸,女童们则轻快地跑在前头,那『毛』荷花还在和说着,“碍事,俺们辽东女娘,个个都熟悉水『性』——都乘着船到处跑呢!躲鞑子,打庄稼,个个都再灵巧过的。”
果然,从那三层楼高的中空踏板上走动时,孩子们神『色』变,甚至速度都减。倒是那算学专家的船上出来的那帮,走得慢一些,有个棉衣少年面『色』越走越苍白,几乎要尖叫起来,走过几船这才慢慢习惯,但落脚依旧十分慎重,双只看着前方,丝毫敢往下看,形态滑稽,惹来少嘲笑,那少年也仿佛没听见一般,依旧缓缓向前挪动,由得那些耐烦的,侧身长板外头,去将他超过。
他们这一船的走得慢,川蜀那船的都在后头超他们,其中一个壮汉也惹来郑地虎打量——此身材长,面容阔朗,背着个老『妇』也还是行走飞,且十分热心助,总是走到另一边船头就放下老『妇』,回头去接他那一船来的行,帮着其中一些老弱病残、行动便之辈迈过接缝,搭一把手。郑地虎看着,倒是暗暗点头,高看了他一,问小徐,“他们这样进关了,晚上还能回来歇宿吗?”
小徐,“然是能了,此那些载货的船只能排队,这些没什么行李的外才能这样入关,除非实在走动通路,便只能靠舢舨来摆渡,若是舢舨都乘了,那就只能去船驿里等候,那船驿积攒了许多便移动的光身客之后,也会摆渡去码头一次,就是知要等多久。”
也难怪这些男女老少都尽量己移动了,能走通路的也愿做舢舨,毕竟舢舨太慢,己走还更快一些。郑地虎看了看这船队,仔细了,便对小徐,“我带了些银子来,果我愿将它们都兑成筹子,买活军能来船上运能?”
五万银子,这是什么小数目,怎么也要三四千斤,再加上箱子,五六千斤是有的,靠小舢板实在好运,郑地虎若要看守银,部马就只能都绑在这里——他倒担心己若带了队马进城,留守员监守盗,只是这海域上船这样多,靠得近,很多事是得防的。郑地虎江湖走老,哪能清楚?这些走海的汉子,就没有善茬,海上支船队相遇,互相抢掠实在是再正常过。五万银子这个数字,足以让很多铤走险了。
一气将手里整银全兑成筹子,这手笔让兄弟们禁小小轰动,过十八芝军纪严明,众敢妄议,那接待小徐也有些动容,沉『吟』片刻,笑,“接银子然有接银子的船。”
似乎是无意间笑,“若贵客是这个态度,此次来我们这里的事,便很容易办了。”
五万银子,若能赎回船,那就算贵的,郑地虎稳稳当当,也展出十八芝当家的风范,似乎未曾将五万银子看在里,示意手下给赏,“请徐兄弟费心了。”
小徐倒肯接银子,笑,“理贵客是明白的,还请贵客别害了我。”
他告了个罪,转身从甲板上蹬蹬跑远了,只看足下功夫,便令前一亮,这小徐连跑带跳,只在长板上跑几步,便力跳往船头,身手轻盈,落地几乎无声,郑地虎带来的心腹小甘啧啧称奇,低声,“青贼这里,当真卧虎藏龙。这样的身手,在我们这里至少也是半个船长,他却只做个接待,还甘之饴!”
郑地虎也动了爱才之念,觉得这小徐是个难得的才,做接待是有些埋没了——此时的战争,将帅、首领的勇猛往往能左右战果,身手也是很重要的能力。过他此来欲生事,只对小甘说,“还是以船为重。”
此众这里收拾了一番,小徐果然摇了十几艘舢舨过来,由众将银箱吊下,引得邻船客争相来看热闹,都笑问这装的是什么真金白银——这也多为笑谑,若真是被他们知箱子里装的是足足五万之巨的银子,只怕个个都要惊失『色』,甚至此犯疯病的都有,今除非是和海外有联系,在内陆的商家,能一气拿出五万白银变『色』的几乎绝无仅有。
管是在什么时候,管是怎么描述,有钱的客户总能得到一些特殊待遇,郑地虎一行也各上船看守舢舨,到了关,小徐带他们去办书手续,其中很重要的一张书是郑地虎的商户页,小徐在上头写了一行字,示意郑地虎来观看,只见上头写得清清楚楚,是‘主动储蓄五万白银,建议政审分加五分’,小徐在上头按了指印,还有一旁几个吏目也按指印做了见证。
上了岸以后,众便放松了下来,这么多的银子,有买活军的看守,谁也可能随意抢走,小徐和郑地虎商量,让他们先出一半入关洗浴剃头,再去押车存银子。问了众一路上可有染病,有没有接种过牛痘云云,,“我们这里是极力提倡都接种牛痘的,尤其是没有出过天花的,五十多一剂也很便宜,最好都尽量安排接种,免得把病气带到城镇里去,另外若有咳疾的我们提倡戴罩。”
买活军这里的规矩果然是多,过好在众都是健壮汉子,从羊城港过来,也算辛苦,并无什么疾病,至于接种牛痘,也都是求之得——买活军会治病可是声名在外的。郑地虎当仁让,第一个领了书,小徐陪着他进到关内澡堂子里,为他讲解,“这里要查看头皮,果有虱子必须剃光头,浑身『药』浴,行囊衣也要喷洒除虫『药』水,若办到是能进关的。”
他们为有特殊待遇,动作很快,来到此处时,恰和棉袄少年、算学老专家还在一批里,郑地虎一边听小徐说,另一边还听棉袄少年抗议,“我没有虱子,为什么非得剃光头呀!徐先生、李先生没有虱子便可必剃!”
他身旁的接待很铁面无私地说,“为是被我们绑来的肉票,便只能守我们的规矩!六姐喜欢能每日洗头的!”
棉袄少年便顿时怏然了,郑地虎若有所感,看了小徐一,小徐含笑点头,低声,“确然此,六姐好洁,闻得头油味儿,此我们这些活死都多留短、寸头,便是为了方便洗濯,没有垢腻之气,免得遭了六姐的喜。”
郑地虎之前就听说过谢六姐的癖好,并十分以为然——以他们十八芝来看,中华之异于外夷者,便在于衣冠礼仪,他们常年混迹海外,除了祖籍之外,以什么来认可己的归属?便是语言、字,乃至中华衣冠。尤其是在长崎的那几年,虽为华商,却得穿和服,留月代头,说东瀛土话,虽然在屋檐下,得为,但心中却常怀耻辱,时愤愤。
此,十八芝是很反感买活军所推行的寸头与立领中开的服装样式的,以为他们其心必异,郑地虎本来着,己没有虱子便理,但此时来到这里,知为何,被氛围带动,觉得剃头其实也是什么事,且的确,冬日为了防病,长好时常洗头,就是会有气味——且男女都有。这种事从前说破家也就含糊过去了,买活军这里既然明确地提了出来,仿佛忽然间就觉得剃头很讲卫生了。
再加上他是为赎船来的,气势本就低弱,左右为难之下,半推半就地还是推了个平头,小徐带他去了浴室,他怎么使用,并笑,“我这就出去为贵客张罗替换衣——贵客定然是要买浴巾的,对吧?”
郑地虎还太知浴巾是什么,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只见小徐退了出去,更衣室里便只剩下棉袄少年同他们船上陆续进来的一帮男丁,那棉袄少年左右张望,一脸的羞涩,意和郑地虎对视了一,赶忙地逃走到群中去,仿佛害怕郑地虎是个契弟佬一般。
郑地虎本看看他们买买浴巾,见棉袄少年这般,心中暗嗤了一声:“软豆腐,富贵雏儿!”
便搭理他们,己先脱衣装在框内,把手牌栓好了,赤条条摇摆,往里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