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女孩子又都嬉起来,一边说一边吃着海瓜子、烤牡蛎,她们吃海瓜子的子很文雅的,一个个小小的贝壳送入嘴巴里,轻轻地一吸,壳就开,被辣酱炒得通红入味的蚬肉落入口中,贝壳吐进手里,送回桌上。这信王模仿不来的,他在京中几乎不吃甲壳类,根不开海瓜子,肉吃不到嘴里,只能吮吮鲜味的汁水,一整盘都宜曹伴伴和谢向上。
“这上的中级班吗?”他有些敬畏地低声问谢向上——这个必须低声的,因为仿佛听别人的墙角。
“应该初级班,”谢向上也放低声音,“那个考第一名的女孩子,她的学籍我经手办的,才到这里一个月左右,扫盲班刚毕业,去上初级班,才学一个月,听着说法,月考已考第一,真的聪——初级班的月考,全校第一名可以得两银子的奖学金,这应该拿奖学金,请好的女同学来吃一顿。”
信王对于银子当然也没有一点概念的,他关心农事,已算贤的藩王。“两银子够吃一顿吗?”他叫两桌子的菜,却压根没过多少钱,今晚的所有对话,不论听到的,还自己进行的,对于他来说,没有一个字不新鲜的。
“那太够,我们这里海鲜不贵。”谢向上指一下铁盘子,“一个烤牡蛎两文钱,一盘炒海瓜子五文,贵价的青蟹和大黄鱼,她们也不点,你自己算算,那么七八个女孩儿,一顿能吃两百文都很饱。”
好在信王心算的,他早已跟着兄长自学扫盲班的教材,“嗯……那我们这顿吃得多,我算算,光牡蛎就一百五文——谢大哥,你胃口好大啊。”
谢向上毫不愧疚,咧嘴道,“多吃荤身体才好,才能长肌肉,以后你们也上课的,若考第一,身板不好可不行,以后初级班都开体育课,月考算体育成绩。我们买活军这里,不论男女都很壮,你的脑子即好使,跑得不快也没用。”
信王喜多于惊,“我也上课吗?”
曹惊多于喜,“我们都上课?”
而那桌少女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安静下来,望着谢向上这一桌窃窃私语,彼此推搡着,仿佛在议论这个小道消息否可信。已有少女把小嘴儿嘟起来,“真的吗?那太不公平,我们这些裹脚的小娘,都还穿着矫正鞋呢,跑起步来很不方的!”
信王完全『迷』『惑』起来,一旁又有人道,“原来这一桌外地来放脚的小娘子,小娘子们,休说这的话哩,你们自幼知书达礼的,比我们这些苦哈哈不知多读多少书,怎么我们比你们跑得快些都不行么?”
“可我们为上体育课,可连多年来养着的头发都剪呢!”几个小娘子回击起来,用手比划着,“这么长的,留这么多年的头发!”
虽然论容貌来说,这些小娘子似乎比不上宫里那些美貌的宫女们,而且皮肤普遍地有些偏黑,不比宫女们细腻,但信王觉得这些女娘们说起话来微微的子可比宫女们活泼刁钻得多,和她们一比,前见过的女郎似乎都变得寡淡无味起来,那些宫女们,几乎都一个模子,说起话来也一的语气,自然贤良淑德的,但给人的印象,当然没有这些极富主见,而又胆大包天,甚至敢于和陌生人搭话的女娘们深刻。
“好,好。”叶家的小娘子又出来调停,“我听家下的长辈们说,体育不过三而已,占不高的,把其他科目的考高些,也一,更何况哪里就一也拿不到呢?”
于这短暂的对话告一段落,大家都自然地回到自己的话题里。信王坐在一边,觉得极度的新鲜——他自小以来,几乎都一人用饭,每每用饭时,屋内倒有许多人陪侍,但都站在两旁,眼观鼻鼻观心,一语不发,‘食不语’这最基的礼仪。这他这辈子以来,第一次强烈地意识到,他身边所有的食客,都拥有自己丰富的生活,和他前的生活虽然极为不同,但似乎也有着一点点联系,譬他们都很爱吃辣。
而不像前吃饭时那,他只能感觉到自己一个人,对于其余人的生活,他一点也不解,甚至也根没有关心的理由——一定也很乏味的,他一般,不过在一个不大的地方,来来回回地走着那些程式。
这一种和孤独非常不同的感觉,热闹——但又不精确,信王经历过许多热闹奢华的场面,但这不妨碍他的孤独,他此的习惯孤独,甚至直到这一刻,当他感到不孤独的时候,他才恍然,原来以前的状态叫孤独。
果将来回京以后,也能时常地去这的小馆子里坐坐就好。
由于他前来没有意识到,原来宫人们,百姓们——京城中除权贵以外的那些人,也该有自己的生活的,直到这一刻,反而在千里之外,满新鲜的云县,信王才燃起对于京师百姓的好奇,他附耳问曹,“伴伴,京里也有这的小酒馆吗——京里的百姓,也生活得这……舒坦吗?”
他几经斟酌,才选用舒坦这个词,但舒坦不足以形容这种状态的,信王用快活,但又觉得不对,因为那几个少女虽然仿佛很高兴,但说的却学业中的烦恼,而且快活身并不让他觉得舒坦的点,舒坦,形容信王对于这种状态的感觉,而不这种状态身,这种……这种大家都很积极地去做一件事,都在盘算着什么,话里都仿佛带意,推窗可以看到海的状态……他真不知该怎么去形容!
但曹伴伴一向善解人意,他懂得的,他眼睛旁的纹挤在一起,『露』出一个略带苦涩的。
“啊……这个……”他勉强地说,似乎昧着良心说些宽慰的话,却又实在说不出来。“这……”
信王心里的那股子舒坦劲儿,那股子没饮酒却不知何处来的薰然,悄然地散去,他环顾四周,轻轻地点点头,又叹口气,完全地放下心中的成见和傲慢。
“那看来,买活军这里还真有许多东西,该好好学一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