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驰光推了一下脸上并不存在的眼镜,微微一笑:“其实,
如果我不按朝代来进行直播的话,
我一定会选择做一个被糟蹋的可怜孩子系列的视频。”
被糟蹋的可怜孩子?
那都是什么?
听众们面面相觑。
季驰光:“落在乾隆手中的《快雪时晴帖》的倒霉程度,我想应该仅次于泰山和绿釉陶壶。”
观众们:“嗯……嗯?!”
泰山他们理解,毕竟这位曾经可是无数帝王眼中的神圣之山,甚至在很多人眼中,李治和李隆基(未失智版)都配不上这座山。没想到,就是因为这位的咖位太高,碰上了碰瓷之王宋真宗。
赵桓一顿操作猛如虎,非但泰山的热度没蹭到,反而还导致泰山跌落神坛,就此塌房,从此在五岳之中抬不起头来。
要说泰山倒霉,那他们是承认的。
《快雪时晴帖》更不用说,作为大名鼎鼎的书圣王羲之为数不多的流传于世的作品之一,《快雪时晴帖》本来应该被奉上神坛的。
虽然论地位,它可能比不过它的兄弟《兰亭集序》,但是,和儿子《中秋帖》杀上一场想必不是问题。
结果,它碰上了乾隆,直接被一波带走。
别说通过岁月的沉淀提高价值了,可怜的《快雪时晴帖》差点因为“岁月的沉淀”被彻底毁掉了价值(乾隆可是整整折腾了它49年的时间,甚至时不时就拿起来观赏一番,摸得它都起毛边了)。
所以说,这位的倒霉程度,也是公认的。
那有资格和这两位相提并论的绿釉陶壶……这又是何方神圣?
怎么好像没听说过?
季驰光沧桑的吐出一口气,叹息道:“绿釉陶壶,本来是一件平平无奇的东汉时期的文物。”
作为一件没有经历过什么知名主人的文物,绿釉陶壶能够混出头,全靠熬资历,不像《快雪时晴帖》,直接出道即巅峰。
按照原本的行情来看,绿釉陶壶的历史时间虽然比《快雪时晴帖》更加漫长,但是要论其艺术水平和文艺价值,那是比不上后者的。
但是……
季驰光:“乾隆在这件事情上……有点不太对劲。”
说真的,那一件绿釉陶壶,虽然年代久远,历史底蕴深厚,但是,真要讲起来,却一点儿都不符合乾隆的审美——东汉时期,原始青瓷还在努力的朝着瓷器过渡呢,你指望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色彩?
陶器里最符合乾隆审美的,都在墓里埋着呢。
所以,那件被供到皇帝面前的绿釉陶壶,从外形来看,古朴优雅,内敛大气,看起来其实更符合乾隆他爹雍正的审美。
可是,偏偏那一段时间的乾隆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着了,看这件陶壶格外顺眼,甚至还诗意大发,起了吟风弄月、附庸风雅的心情——这位可是对着一根黄瓜都能兴致勃勃的写一首诗的人啊。
季驰光:“但凡对乾
隆略知一二的姐妹,
这会儿应该都已经猜到这货想干嘛了——是的,
他又非常‘自信’地捧出了他的诗歌。”
【灼灼:……】
【花好月圆人寿:……】
【老虎爱吃绿豆糕:……】
弹幕们全部陷入了沉默。
这诡异的气氛,连带着让观众们也陷入了沉默。
虽然他们确实不太清楚这位皇帝的诗词水平,但是,考虑到历朝历代的皇帝们的平均水准——主要是皇帝们的专业和诗歌也不太搭边,谁家正经皇帝不去批阅奏折、行伍打猎,反而躲在宫里吟诗作对?
目前唯一在诗词之道上走到极限的帝王,可就只有当皇帝当得非常不怎么样的李煜啊!
再加上主播还特意加重了“自信”二字,观众们这会儿还有什么不理解的呢。
倒是乾隆自己,自我感觉非常良好,这会儿已经高高兴兴的笑开了:“不愧是未来的朕,果真和朕心有灵犀——得了那么件宝物,自然是要好好庆贺一番的,再说了,既然是朕的东西,那也得……”
刻上他的东西才对啊。
乾隆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
他说主播怎么突然提到了他写诗的事情,难道未来的他居然把诗歌刻在了绿釉陶壶上面吗?
嗯……不得不说,确实是非常符合他的性格的行为。
属于他的东西,自然得打上他的烙印,要不然怎么让别人知道,这是属于他乾隆皇帝的东西呢?
乾隆为自己在未来成功将一件宝贝收入囊中而高兴。
这可是,独属于他的东西呢。
而对丈夫了解颇深的富察皇后,这会儿也猜到了未来发生的事情,她嘴角抽搐的别开了脸。
在背对着丈夫的一面,富察皇后痛苦的捂住了脸,无声的呻|吟了一声。
造孽啊。
……
季驰光:“很多对乾隆皇帝并不了解的朋友可能会问——写诗怎么了?皇帝的诗歌也很有可能是佳作啊,或者说,能够得到这么一首诗词,也能够大大的提高绿釉陶壶的知名度啊。”
毕竟,绿釉陶壶又不像《快雪时晴帖》,既有这么一个名气大的主人,又曾经是李世民赐给魏征的宝贝,出现的时候,就自带流量光环。
它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陶壶罢了,虽说年代久远,但是,东汉时期的陶器,留存下来的也不止它一个,如果能够得到皇帝为它作诗的荣幸,绿釉陶壶就能一下子从同类当中脱颖而出了啊。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那个写诗的皇帝不是乾隆。
一方面是乾隆诗歌过多,甚至对着个碗都能由衷感叹一番,以至于他的诗词泛滥成灾,实在是不太值钱。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乾隆的诗实在是太……
季驰光撇了撇嘴:“乾隆皇帝,一个权力手段玩得非常高超的男人,论起朝堂平衡之术,他可是甩了李隆基八条街的存在。”
“但是,人
无完人,这位帝王让后人吐槽的地方也有不少,其中一个重点就是……他的审美和文学素养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
“甚至已经到了——‘宝娟,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么了’的地步。”
例如那只配色恐怖的花瓶。
乾隆:“……”
他非常不服气的哼了一声,然后翻了个白眼:“朕笔下诗词无数,文人墨客见了,无不赞赏有加,不过是个后世的女郎,怕是书都不曾读过两本,居然也敢在这里点评朕?”
虽然季驰光明显读过史书,但是落在乾隆的眼中,却对此非常的不以为然。
他的富察皇后也是个精通典籍文墨的女人,可她有那个治国的本领吗?
而且,就连富察皇后也不曾嘲笑他的诗词水平,甚至还时常与他笑闹作诗。
富察皇后:欲言又止.jpg
陛下心里是真的没有逼数啊……
更何况,乾隆并不认为,一看就只是个普通人的主播,有那个条件去接受富察皇后那样的贵女教育——连这点文化储备都没有,主播凭什么这么居高临下的说他不行?
他哪里不行了?!
乾隆什么都缺,但他的人生绝对不缺自信。
这会儿,他就非常自信的挑了挑眉:“朕的诗词,就是翰林院的学士们见了,也要甘拜下风,甚至还时时抄写,将其流传出去,时人争相……怎么可能会像主播说得那样不堪?”
再说了,他都写了好多首诗了,这么多首加起来,总能有几篇拿得出手的吧?
乾小四暗戳戳的想着。
但是下一秒,他就惨遭主播的打脸。
季驰光微笑:“我们大家都知道,诗歌这种东西,一向贵精不贵多——多有什么用?别是眼瞅着自己的家的鱼目混不成珍珠了,所以特意多找了几颗鱼眼睛来蒙混过关吧?”
明明没有遭遇指名道姓的惨剧,但是好像依旧被人按在地上抽了两**兜子的乾隆:“……”
季驰光:“就像我们吴中四士之一的张若虚诗人,他虽然和贺知章等人齐名,但是流传下来的诗歌却远不及贺知章等人——在《全唐诗》中,他的诗歌仅存二首,但却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唐朝。
张若虚还来不及为自己的诗歌居然散失如此之多而悲伤,就听到了主播念诵的诗词——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大概是真的很喜欢这首诗,主播的眼睛亮亮的,脸上的笑容也很温柔。
“我第一次接触这首诗,是在我的中考必备古诗词里,虽然当时很多人都选择放弃了背这个——真的太长了,而且被考到的概率也不是很高——但是,我还是把它全文背下来了。”
“真的,太美了。”
季驰光的目光有些梦幻,嘴角带着柔柔的笑容:“每当我读到它的时候就被惊艳了,怎么会有这么婉转流丽的诗词?每到你第一
遍读它的时候,眼前仿佛就会出现那笼罩在夜雾之中的绝美江景,柔柔的月光,滟滟的江水,没有一处是不美的。”
“哪怕,张若虚流传于世的诗歌仅存二首。可是,仅仅只是这一首《春江花月夜》,就足够让他名传千古。”
“有人说它是孤篇盖全唐,可堪与‘一词压两宋’的《满江红》相提并论——如果说《满江红》能够气压两宋,靠的是那股宋朝的人很难拥有的气势和赤胆忠心,那《春江花月夜》靠的,就是那极致的美感,每个人看了,都要惊艳的美感。”
“它是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相比于某些人写了四万多首诗都没什么名头,《春江花月夜》岂不是吊打?”
季驰光话锋一转,似笑非笑的看着镜头,歪了歪头,语气凉凉:“大家说,是不是呀?”
虽然还没有来得及写四万多首诗,但是总怀疑主播实际上就是在内涵自己的乾隆:“……”
可、可恶!
虽然很想为自己反驳,证明他不是那种没有诗才的人,但是一时间是真的找不到什么话能够为自己辩解——他就算再怎么自信,也没那个能耐说自己能孤篇压全唐。
即使是个特殊层次的普信男,但是乾隆多少还是有点逼数的。
他这边闭嘴了,在另一个遥远的时空,阿哥们开始了热烈的讨论——
没办法,他们家现在的兄弟感情和父子之情实在敏感,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就很可能带来麻烦。
所以,在这个时候,这位不知名的四万首诗的创造者,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了——俗话说得好,只要你们一起嘲笑过一个人,那你们就是朋友了。
于是,这位“可怜的诗人”就成为了阿哥们友谊的桥梁,为他们突飞猛进的兄弟关系打好了基础。
九阿哥咂咂嘴:“这人得是有多拼啊,四万多首诗……就是从出生开始写,一天写一首,这个人也得活上一百多岁。他这是一天从早到晚,不吃不喝,光顾着写诗了吧?”
这数量,就算是整个盛唐诗人群体来了,怕是也比不过。
阿哥们当中,文人气最重的三阿哥的眼里闪过一抹不屑:“真是荒唐,他当自己是诗仙转世吗?眼睛一转就有灵感?像他这样这样毫无雕琢,只为数量却不求质量的诗词,放在史书上,恐怕也只能沦为别人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