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部分无伤大雅的问题中,加茂拓真都会选择尊重加茂伊吹的选择。
正如同现在——当加茂伊吹删减着讲述了两人的故事后,加茂拓真并没有过多阻拦,只是皱着眉提醒他要注意与平民保持距离,便马上安排了当日接送他的车辆。
周日上午十点,加茂伊吹准时来到了高专内部的疗养场所。
或许是考虑到此处居住的都是无法参与战斗的病患,高专所划分的安保力量甚至比学生宿舍更加强大。
好在加茂伊吹早与乐岩寺嘉伸打过招呼,甚至有人专门来带路,他很快便来到了本宫寿生所在的病房。
“本宫君的精神状态不好,睡着时经常做噩梦,大多都与事故发生时的场景有关;醒着的时间稍微少些,但总是抓狂流泪,仍然无法接受亲人都已死去的事实。”
身着白大褂的校医翻看着近期的治疗记录,面容上皆是惋惜之情:“他本来是个非常优秀的孩子。”
“虽说并非战斗型人才,可辅助类的术式在咒术界同样宝贵——据我所知,高专原本有意推荐他入职高层的秘书部。”
“如果真是战斗型人才,恐怕也不会遭遇这样的灾难。”加茂伊吹平静地回复道,“像我,像本宫寿生,若是我们都骁勇善战,想必能有更多选择。”
意识到加茂伊吹或许是在为两人类似的经历而感到伤怀,校医飞快地岔开了话题。
她合上手中的本子,叮嘱道:“虽然您申请的是单独会面,但若是本宫寿生出现应激反应或其他异常情况,请您按响床头的急救铃。”
加茂伊吹点头,推开了面前经过加固的房门。
本宫寿生消瘦的很快,他在加茂伊吹离开高专前还是个健康精壮的少年,此时却似乎只剩下了一把骨头,让人疑心轻轻一拢便能把他对半折起。
加茂伊吹进门时,他正呆呆地站在窗前,视线漫无目的地在牢笼般的风景中游荡——窗外只有高专层层叠叠的建筑,四方墙的尽头仍是四方墙,如同咒术界本身,仿佛要将无罪者囚困致死。
犹豫一瞬,加茂伊吹叫道:“本宫学长。”
大概是这个称呼已经太久没有出现,本宫寿生表现得与校医口中的呆板木讷不太一样,加茂伊吹只是唤了一声,他便如同机器人般僵硬地转过了头。
“……啊,是加茂。”他极缓慢地吐出每个音节,勉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你都来了……他们派你来劝我吗?”
没等加茂伊吹说些什么,他先强调道:“我没事,没事,真的没事。”
“……我没事的。”本宫寿生逐渐魔怔般念叨着,似乎是要麻痹自己,“我很快就能回去上课,妹妹希望我成为一名强大的咒术师,我还没有实现这个目标呢。”
加茂伊吹眉眼间浮起几分苦涩。
他为即将向对方发出邀请的自己感到羞愧,却又不得不抓住这个机会。
于是他打断了本宫寿生的喃喃自语,说道:“我来到这里,并非是想让学长接受现状,安心等待高层对此事的最终处理结果。”
“我想,整个高专中可能没人比我更了解学长的苦痛。”加茂伊吹上前几步,又停在一个不至于挤压本宫寿生安全感的距离,“灾难发生以后,我们除了自己的性命之外,实际上已经一无所有。”
本宫寿生的瞳孔微微一颤,有晶莹的泪意在他眼眶中凝聚。
“我用两年勉强走出阴影,学长又要在自怨自艾中花费多少时间?”
就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加茂伊吹的思绪突然回到了八岁那年的夏夜。
昏暗的房间、惨白的月光、陌生且难以辨明来源的女声。
——以及自那以后,发生翻天覆地改变的人生。
“我不会质疑先带你离开现场的救援方案,毕竟你的身体素质更强,获救的可能性就更大,更何况你对咒术界更有价值。”
“但我不是高层或高专的说客,不打算让学长保持缄默。在拥有与理想相配的能力之后,你是打算大闹一通,还是打算就此绝望地了结生命,我都并不在乎。”
加茂伊吹露出了两人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我只是想问学长一个问题。”
本宫寿生仍在愣神,似乎从头开始便对加茂伊吹的言论感到无法理解。
加茂伊吹轻声道:“如果我能为你提供成长与复仇的机会,为你扛住未来任何行动所带来的压力,至少在你实现愿望之前,你是否愿意效忠于我?”
“这与我的家族无关,我只要求你效忠于‘我’。”
“不是姓名、身份、地位、权势、财富。”
“甚至不是这具身体,你是否愿意效忠于我的灵魂与意志,成为我最锐利的刀,永远追随我最本质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