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确有可能回避已知的风险,而我想说的是”加茂伊吹扯起嘴角,表情中带着难以用语言确切形容出的无奈与悲哀,“那由此而来的未知灾难,又该由谁买单”
总是将糟糕的发展一同纳入考虑范围内就能尽可能做到谨慎,加茂伊吹显然无比擅长以悲观的认知联想到最现实的可能。
与他对视,五条能读出他因不愿否认两人善良的本意而未曾吐出的质问
由谁买单
是来自平行时空、不知何时就会因踏上归程而难以留下任何痕迹的五条,还是明明只是听从了可信任的对象的提示、出钱出力只为避免灾难发生却反而使情况恶化的加茂伊吹
两个世界中的咒术界最强以出人意料的方式聚首,试图讨论出能够创造出完美结局的方法,最终却只能陷入难以打破的沉默他们又何尝不是最无辜又最无力的家伙
加茂伊吹比五条更乐观些。
他问五条是否想与年轻时的自己见面。
如果年轻的五条悟只是缺少一个合适的契机获得进步,他们或许可以尝试从这方面入手,为对方打造出一个类似的环境。
也就是说,若是难以改变地震即将到来的事实,进行无数次防震演练同样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有效减小伤亡。
“再让我观察一段时间吧,如果我的确能停留一段时间的话。”
五条打量着加茂伊吹的卧室,确定这个宽敞的房间足以容纳两人一同生活。
“我还有很多想知道和想去做的事情,为了避免平行世界的两人相遇就会一同消散之类的设定我觉得最近还是小心为妙。”
加茂伊吹赞同地点头,体贴地询问道“我该为你做些什么虽说今天才算是初次见面,但你总归也是悟,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事情,就请不要客气了。”
“啊啊”五条露出微笑,他发自真心地感慨道,“真好奇这个世界的我究竟会在你的陪伴下变成什么样子,等有机会的话,我非得和他聊聊天才行。”
加茂伊吹真的顺着他的话开始思考,他的嘴角也浮现出一个浅淡的弧度,只简单一句话就概括了对五条悟的全部期待“我一直相信,悟拥有全世界咒术师间最强劲的潜力。”
“只要耐心等待,他将会以不可阻挡的姿态开拓出一片全新的天地。”
这一定是作者在塑造出封建腐朽的世家制度与接受新世代观念的强大主角时所持有的最本质目的。
与其将重点放在想要建立全新秩序的加茂伊吹身上,不如把目光投向最终将要完成这个目的的那人,也就是读者最为钟爱的主角。
目前看来,
,
恐怕要常常在示爱的过程中感到沮丧了。
作为旁观者,五条对加茂伊吹表现出的感情有着更加清晰的认知加茂伊吹对五条悟持有不一般的信赖,情感方面却也止步于友情,并无任何特殊的情愫出现。
这两条结论会使深陷其中的家伙被朝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拉扯。五条可以完全确定,十五岁的六眼术师会在面对加茂伊吹时吃上好一番苦头。
凌晨三点时,加茂伊吹终于支撑不住疲态,掩唇打了个哈欠。
五条轻轻揉了揉额角,知道自己不该拉着一个正处于发育期的青年彻夜深谈,自然地使话题归于终结。
在这次对话之中,五条态度随和,不因实力方面断崖式的差距而俯瞰加茂伊吹,不以上位者的身份随意发号施令;
而加茂伊吹不卑不亢,加上在注视对方时,似乎不自觉就会将对待五条悟的态度转移至面前的成年男人身上
比起利益相关的同盟而言,两人似乎自然而然地建立了初步的友谊,没有相识多年的老友那般无话不谈,却也丝毫不显疏离。
这是身形高大的五条被加茂伊吹安置在软榻上过夜时的唯一想法。
软榻显然是按加茂伊吹本人读书时的姿态量身定做,同时兼顾美观方面的考虑,放在房间里时,不可忽略的精致感说明其注定是个不算宽敞的大型家具。
五条抱着加茂伊吹叫佣人送来的全新被褥在其上试躺了一下,要将身体放平就不得不蜷起双腿,委屈得像是条被主人强行塞进了狭小狗窝的大型犬。
“我不介意和你一起睡在床上的。”五条试图挣扎道,“床上很大,我睡姿很好,晚上不会随便翻身,就算再累也不打呼噜。”
加茂伊吹只是惋惜地摸摸亲自监工打造出的软榻的雕花扶手,忍痛割爱道“如果无论如何都觉得睡不舒服的话,可以将一侧扶手切断。”
五条无言以对加茂伊吹显然不打算和五条同床共枕,他的拒绝之意已经不能更明显些了。
半小时的时间里,加茂伊吹一直在为客人的入住忙碌。
感谢加茂家一户一院的设计,身为一家之主,加茂伊吹住在整个主宅里最宽敞的院落中,书房和卧室的面积也相应很大,于其中添置上双份的生活用品也并不显得拥挤。
五条安静地坐在软榻上看着加茂伊吹从被禁止进门的佣人手中接过一套洗漱用具,下意识摸摸身上干净柔软的合身睡衣,不禁对青年的行动力有了全新的认知。
名为“十殿”的组织简直像是一把,完美匹配全世界的锁孔,从工作到生活都能给予加茂伊吹最圆满的帮助,就连凌晨时要套尺码完全合身的睡衣都能做到。
“还在在意没能到床上去的事情吗”
加茂伊吹坐在床边,指尖轻轻
按在顶灯的开关上,等五条躺好便要关灯。
他见对方半晌都没再说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我不是想为难你,但我的情况并不适合与初次见面的朋友躺在一起。”
五条轻轻眨了眨眼,若有所觉地望向了他的右腿。
即便加茂伊吹已经换上睡衣,本该空荡荡的裤管中依然有硬物支撑他还没有卸下假肢。五条不懂截肢者的护理,却也知道加茂伊吹睡觉时不该也绑着假肢。
于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颇为乖顺地缩进软榻上,甚至盖严了被子,还没忘和加茂伊吹道句“晚安”
。
他们之间,似乎加茂伊吹仍扮演着兄长的角色。
“晚安。”加茂伊吹温和道,“我将在七点左右起床去参加个人战,会安排十殿成员在门口服侍,你有任何需求的话,随时可以叫人。”
灯被关上,房间中陷入一片黑暗。
五条闷闷地应了一声,像是很快就要陷入深眠状态,连尾音都显得分外柔软。
加茂伊吹没睡,他轻轻松了口气,许久后才继续动作。
五条睁着眼,借助六眼与月色的帮助注视着床边的加茂伊吹,看他一点点卸下假肢,摸黑清理了断肢残端,将支具妥贴地放在一旁,最终放下卷起的衣服,任空荡荡的裤腿飘忽地垂下。
他看见了加茂伊吹腿上可怖的伤痕与咒文,同样能想象到其上凹凸不平的触感,甚至是翻身时无意中碰到空荡一片时下意识的惊悚。
“我的情况并不适合与初次见面的朋友躺在一起。”
加茂伊吹的声音仿佛又于耳边响起,但青年分明已经睡了,他要打起精神应对明天的个人战与直播,不能把太多时间耗在胡思乱想上。
五条翻了个身,将视线投向被昏暗夜色笼罩的天花板,只能听见加茂伊吹均匀轻缓的呼吸声与庭院中细微的蝉鸣交织在一起的旋律,终于感到一直悬起的心脏完全安定下来。
就算只是一场幻梦也好。
或许这样思考有些不负责任,但五条的确产生了类似的念头作为他倾尽全力工作了十一年的奖励,请神明让他在此处再多停留一段时间好了。
在这个五条悟仍能无忧无虑的世界,在这个夏油杰仍然作为高专学生活动的世界,在这个御三家呈现出前所未有团结趋势的世界
在这个因加茂伊吹作为变数存在而显得充满希望的世界,他还想停留更久的时间,见证是否有哪怕一对挚友在星浆体事件后能够得以善终。
如果是加茂伊吹的话,或许未尝不能将他无数场午夜梦回时的想象变为现实。
二十八岁的六眼术师合上双眸,做好了迎接新一阳的准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