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想起对方曾称自己为“改变咒术界命运轨迹的最关键角色之一”,这句简直像客观评价似的称赞在他诞生的初期带给他太多自信与勇气,叫他竟敢就大大咧咧地出现在四位特级术师面前,最终落得这样的结局。
在被囚禁的日子之中,真人无数次尝试过打破帐,但他虽然拥有狠辣的术式、强大的学习能力与灵活的思维,但从没有谁教过他在这种情况下该如何行动。
也就是说,对于这位咒灵中的新生儿而言,除非他无师自通地钻研出一套由他从零开始发明的新型结界术,或者咒力强大到足以如核弹般以绝对的实力压制轰碎加茂伊吹设下的层层禁锢——
——他的结局无疑只剩被关押在此、等待加茂伊吹垂怜一种。
反抗不成,真人打算和谈。
他想:只要加茂伊吹假装无意地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哪怕只露出一片小小的衣角,他就会以青年绝对能够听见的音量大喊出自己的诉求。
“和我谈谈!我愿意答应你的任何要求!”——这样说或许有些缺少自知之明,毕竟两者已经建立契约,真人本就没有违抗咒文的实力。
“求你放我出去!我再也无法忍受日复一日的生活了!”——这样说又或许太过卑微,心中仍存一丝幻想,真人实在不愿给加茂伊吹做狗。
他绞尽脑汁地思考,很久后才发现加茂伊吹根本没给他进行和谈的机会。
加茂伊吹真将他丢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院子之中,时间一久,真人连安静待着都逐渐感到心慌,于是他开始想尽办法给自己提供娱乐活动,包括且不限于将左右手变成不同动物的形状尝试相互对话。
但他拥有神智的时间太短,看到听到的事物仍是太少,很快,这项活动也变成了枯燥生活中的一部分。
最终,真人想到的办法正是如今这样——不如说,他干脆放弃了思考令自己摆脱孤独的办法这项任务,只是静静地和自然融为一体。
而此时此刻,加茂伊吹竟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以一如既往平静的神态环视着院子中的一切,唯独没令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他本就是泥土或空气中应该存在的一部分。
但青年的鞋尖与他赤裸的身体间并不冒犯的距离又说明,加茂伊吹分明知道有个名为真人的咒灵正狼狈地躺在此处。
——真人的神经太敏感了。
长久的、失败的过度思考令他真的初具当年精神崩溃的迪亚波罗的雏形,加茂伊吹随意做出的一个举动就能牵引他的心弦奏出一首交响曲。
没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加茂伊吹的确没想太多事情。与步步为营地令迪亚波罗慢慢依赖自己的谨慎不同,加茂伊吹对待真人的随意态度与对待路边一粒石子无异。
仍是那个理由:加茂伊吹认为毫无必要。
加茂伊吹正明显感到自己在随着实力增强、经历丰富、人气提升变得愈发冷漠,当某件事无需耗费太多精力就能达到不错的效果时,他吝啬投入比最低底线更多的心思去做。
他不想太努力地思考和真人有关的事情,于是注意力就自然被自己曾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旧时住所吸引。
加茂伊吹又有许久没再回过唯独属于自己的领地了,再看房屋与院墙时都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屋檐与院墙上方的砖瓦都被真人破坏得稀碎,虽说院落整体还算完整,可屋子算得上是四面透风,但加茂伊吹分明还能从每处残存的废墟中看出熟悉的模样。
而没被真人迁怒、或是已经在数月之中重新生长出来的植物与幸存下来的部分摆设,明明仍在原本的位置甚至没被挪动一丝一毫,加茂伊吹却硬是感到有些不同,仿佛四处都沾染了不属于自己的气息。
他正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感觉中时,突然感到裤脚被人用力朝下扯了扯——但大概是因为对方心存胆怯与试探,这一力道实在算不得什么。
加茂伊吹望向力道的来源,正与真人对上了视线。
“唔……”加茂伊吹沉吟一瞬,温和地问道,“你还好吗?”
真人直直地望着他,终于缓慢地找回了属于咒灵的邪恶、扭曲与偏执。
“看着我。”
他喃喃道。
“我有价值,我会为你献上一切。”
真人提出了自己唯一的要求。
“看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