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想到窥视者可能来自十殿,是受加茂伊吹之命前来关照伏黑姐弟的术师,五条悟打消了出手解决麻烦的念头。
他重新靠回墙面,只觉脑海中从未真正消失过的疲惫感再次变得令人难以忽视起来。
他从当下的风向中意识到,加茂伊吹毫无疑问因伏黑甚尔的死亡觉醒了某些坚定的意志,在失去部分重要之物以后,对方选择抛弃一切牵绊,只求实现最终目的。
关于那个目的究竟是使加茂家于御三家中一家独大、扩张十殿势力,还是单纯打压直接或间接造成伏黑甚尔死亡结果的一切因素,五条悟还没能想通。
他只知道,他与加茂伊吹似乎越走越远了。
如果说此事以前迈动脚步还能看见前行的痕迹,那么现在,无论他怎样努力尝试化解两人之间那甚至并非实际存在的矛盾,就算拼尽全力,停止时也会发现自己仍站在原地。
五条悟的确是杀死伏黑甚尔的“罪魁祸首”,但任谁看待现状都能明白,就连加茂伊吹本人都知道他没做错任何事情,而事实上也是,加茂伊吹绝没迁怒于他。
没有不理智的责怪与埋怨,没有极具针对性的愤怒质问。
加茂伊吹只是安静地退出了由咒术界中新一代血液组成的社交圈,不声不响地断绝了与每位少年术师的联系,像是强迫自己完全丢弃了仅剩的幼稚,站进了更成熟的队伍之中。
——站进了那只由年长的咒术师们所组成的,无疑更成熟,却也更冷漠的队伍之中。
五条悟本就不知道该如何挽回两人明面上毫发无损的关系,当加茂伊吹把通向自身的道路尽数封死时,五条悟便更无措起来。
在几日煎熬的纠结过后,五条悟于又一个辗转反侧的深夜回忆起那场战斗的全过程,为“若是如此做了,就有可能避免悲剧发生”的瞬间感到懊悔之时,突然想起了一个名字。
比起加茂伊吹表现出的、毫无预料的震惊而言,伏黑甚尔显然对战斗中发生的一切可能都有所考虑,所以才能在面对必死的情况时依然平静,还撑住最后一口气,交代了周全的遗言。
据五条悟掌握的情报所知,伏黑甚尔与早逝的妻子育有一名幼子,后来妻子病逝,他独自带着儿子又过上了术师杀手的生活,不久前入赘伏黑家,却也与之后的家人并不亲密。
也就是说,他贫瘠的人生中只与有限的存在保持稳定联系,提前安排好伏黑惠成长路上的一系列事宜过后,就只剩下了作为挚友的加茂伊吹需要挂念。
冒着令幼子重新跳回自己拼尽全力才爬出的火坑的风险,伏黑甚尔在得知五条悟对伏黑惠的存在有所了解之后,甚至要求六眼术师别插手幼子的人生。
他显然明白,只要那孩子出现在加茂伊吹的认知范围之内,后者就绝不可能放任其如野草一般长大。
而伏黑甚尔又固执地认为加茂伊吹不该和父子两人扯上任何关系,以免被禅院家的弃子或术师杀手等任
意一个糟糕的名号牵绊脚步。
他不愿成为加茂伊吹的污点——如此一想,似乎于加茂伊吹十二岁前往意大利那时就有传言称十殿与术师杀手有关——伏黑甚尔唯一没料到的是,五条悟向来对加茂伊吹毫无隐瞒。
五条悟的确从伏黑甚尔这一怪异的要求之中察觉到了不对劲的气息,却相信令加茂伊吹得知全部情况绝对利大于弊,最终以毫无隐瞒的坦诚造成最坏的结局,令他本人陷入无尽的苦恼之中。
就在今晚,他又想到了伏黑惠。
五条悟想,如果伏黑甚尔对加茂伊吹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存在,既然加茂伊吹已然得知真相、又暂时无暇顾及伏黑惠的情况,那他或许可以做些什么。
加茂伊吹步步为营走到今日,能够承受术师杀手与其密切关联的负面信息,却没必要非得如此……
可五条悟不在乎。
他是天之骄子,一生顺遂至今,随心所欲行事,别说伏黑甚尔早就更改了姓氏又已经死亡,就算对方依然活着,他也敢直接去做。
于是他来到了伏黑惠的居所。
夕阳的映照之下,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手牵手从巷口的方向归来,地面上的影子摇摇晃晃,欢快稚嫩的笑声随着风声传进五条悟耳中。
先不论与伏黑甚尔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女,五条悟在看到那张带着孩童特有鼓鼓软肉的圆润脸庞时便明白,这孩子一定是伏黑惠本人无疑。
“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五条悟。”
五条悟没有寒暄一番的心情,他双手插进口袋,直起身体的同时朝外迈出一步,拦住两人的去路,直截了当地说道:“勉强算是伏黑甚尔的朋友,受他所托,来和你们商量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