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茂伊吹病倒了。
晚间的一缕凉风激化了本就隐隐约约的头痛,他不得不从书桌旁转移到床上才能稍微缓解不适,随后昏沉着入睡又苏醒,难得一觉睡到上午九点,想起身时才发现不对。
加茂伊吹只觉得四肢发软,直到指尖都提不起半分力气,脑内晕得厉害,身体冷到打颤,而这显然是大病初至的表现。
他强撑着从手边的位置扯出手机,直接选中快捷拨号向管家发起通话——这是他近些年来养成的许多习惯之一,为了防止在睡眠中遇见不便行动的特殊情况,他需要保证自己至少要拥有向外传讯的能力。
管家很快来到卧室之中,一同前来的医护人员则迅速为加茂伊吹检查了身体,断定他此时正在发热,体温已经高达将近四十度的危险边缘。
忍耐痛苦的能力与高强度工作后的疲惫使睡梦中的加茂伊吹没能迅速察觉到身体的异常而醒来,反倒令情况变得更糟。
考虑到他无法使用反转术式治愈病痛的特殊性,加茂伊吹被迅速送往十殿管辖的医院进行专门治疗,等他稍微开始好转的时候,前来拜访的人简直称得上络绎不绝。
他的客人都怀揣着各自的目的。
他们携带大堆礼品过来慰问,腰惯常弯着,显出十足的恭敬,发言中每过三句话就要提起一次加茂伊吹的辛劳,以此吹捧他对咒术界做出的巨大贡献,最终目的无非是借机混个眼熟,方便未来行事。
基本的寒暄过后,大多数人还想要从加茂伊吹处打探出和夏油杰有关的消息。
新任总监部刚刚组建完成,御三家的态度已经相当明确,按理说没有势力所属的个人术师就算不考虑在第一时间表示顺从,暂时保持沉默也算是明智之举。
但就在这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之中,偏偏发生了影响极其恶劣、甚至严重威胁新任总监部威严的坏事。
寻常术师中的代表性人物、出身于普通家庭的特级术师夏油杰,竟因为前任总监部不作为所制造出的遗留问题家破人亡。
无法接受打击的他直接在执行任务时杀死许多无关平民宣布叛逃,此时已经踏入诅咒师的势力范围之中,即便高层宣布将其逐出咒术界并发布了最高级别的通缉令,咒术师们也一时感到束手无策。
问题在于,这场事故似乎不能被简单看作前任总监部的遗留问题。
新任总监部的追查与清剿活动是否存在操之过急的现象,又是否缺乏对咒术师与其家人最起码的保护措施,是否要对这场伤亡惨重的叛变承担部分责任,都是外界迫切想要知道的信息。
这事在加茂伊吹病倒前发生,大多数人都认为正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既然加茂伊吹已经有了痊愈的迹象,精神上的负担应该也消退许多,说不定对夏油杰叛逃一事做出了定论——越早得到消息便越能占得先机,因此几l乎没谁不想打听几l句。
面对客人们含蓄的问题,加茂伊吹只装出一副全然不
知的模样,对方仍穷追不舍便借口称身体不适,守在门口的十殿成员就会在下一秒出面送客。
反常的是,五条悟很晚才来探病,反倒成了最后一批看望加茂伊吹的人。
看着面容憔悴的六眼术师,加茂伊吹轻叹一声,他试图宽慰道:“我必须为杰的遭遇负责,十殿仍在谋求转机,你不要太过自责。”
“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早知如此,就算要我亲自点对点击破,我也绝对不会推脱!”五条悟咬牙道,“该死的咒灵……!”
加茂伊吹没再说话,他望向窗外,面上有明显的忧郁浮现。
五条悟许久才从懊恼的情绪中回过神来,他突然意识到加茂伊吹已经很久没再出声,抬眸朝青年望去,立刻又后悔表现出只顾发泄自身情绪、不顾加茂伊吹所感所想的冲动。
“这不是你的错,伊吹哥。”五条悟握住加茂伊吹垂在身侧的手,合拢掌心,试图将其上的冰冷驱散,“我们或许只需要找到杰,和他好好谈谈。”
少年说不下去了,毕竟就连他自己都感到难以启齿:在父母皆被咒灵所害的残酷情况下,任何劝导夏油杰再对总监部交付信任的家伙都不过是在说大话罢了。
——对上任总监部的忠诚使夏油杰失去了双亲,对新任总监部持有忠诚无疑是冒着极大风险的选择,而夏油杰已经再没什么可失去了。
加茂伊吹遥遥望向天空,似乎也有些出神,他喃喃道:“这同样是命运不给人抗拒机会的安排,他早在离开前就给过我们提示。”
“杰有对伊吹哥说过什……”五条悟原本还感到有些疑惑,却很快意识到不对,惊讶使他的声音瞬间卡在喉咙之中,好半晌才重新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