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柔提醒:
“不管是什么,师兄从现在起,要小心些。师兄拒绝了柳子文的提议,折翼渠还是继续分期,还白白从柳家手里赚了一座狄公闸,万一他们真是有不为人知的小心思,那现在可能已经触怒他们了。”
顿了顿,谢令姜认真道:“从现在起,你每次外出,我都跟在身边,不准甩开我乱跑。”
“柳家不敢背上伤害朝廷命官的罪名。”
“但是暗箭难防。”
“也是,行吧。”
回过神的欧阳戎看了小师妹一眼,没多想,轻轻颔首答应,他旋即话锋一转:
“师妹刚刚有一句话说的挺有道理。”
“什么话?”
“狄公闸可能不是向我妥协的让渡。”
“师兄觉得是什么?”
“师妹还记得那个老刘头吗?”欧阳戎忽提起。
“当然记得。”谢令姜有些奇道。
“那你记不记得,烧帐之事发生之前,他说过的一些话?这还是你上回与我提过的。”
“记得。”谢令姜脸色严肃起来:
“老刘头是看完柳家账目后感叹的,说……难怪年年大水,却年年大富,就与未卜先知一般……等等,师兄的意思是……”
欧阳戎点头:
“我去仔细查过县衙档案,从当年贬来龙城的狄夫子初次修建狄公闸起,至今,狄公闸几乎是每四年冲塌一次,时间也巧,就是在每次新旧县令上任交接之际,时机皆差的八九不离十。
“我之前为了绘制蝴蝶溪沙盘,走访过上游狄公闸附近,问过一些流民百姓狄公闸的事。他们大都说,这水里有龙王,四年游经一次,但被狄公闸挡住了去路,于是冲塌了它。”
“师兄相信这种迷信说法?”
“我自然是不信,比起天灾我更倾向于人祸。”
谢令姜想起刚刚晚宴上,欧阳戎的刁难问话,不禁道:“师兄是说……其实是柳家对狄公闸做的手脚?”
“有这种可能,但不一定。”
谢令姜语气有些不可思议:“他们真是疯了。敢破坏朝廷水利营造,这要是被捉到,就是杀头的死罪,当朝宰相都保不住他们。”
欧阳戎点头:“没有证据,不被发现不就没事了?”
“那也要招天谴!”
欧阳戎转头问:“刚刚柳子文提出的最后一个条件,你还记得不。”
“他要师兄开一个盛大的剪彩大会,不仅要请来龙城的豪强乡绅,还要让师兄去邀请江州城的上官们过来……结合师兄刚刚推断的,现在这条件是听起来有点不对劲。”
谢令姜忍不住抬头问:“师兄是不是看出什么了,想要拒绝掉?”
欧阳戎没回答,安静了一会儿,眯眸道:
“狄公闸让他修又何妨,剪彩大会也是,想开……那就开吧。师妹你也说了,敢破坏朝廷水利营造,这可是杀头的死罪,十个柳家都不够抵罪。”
欧阳戎若有所指,谢令姜深以为然。
马车内一时间安静下来。
谈论完这些弯弯绕绕,谢令姜不禁长出一口气,她掀开马车的窗帘,似想透透风,却突瞥见外面的某道身影,这位谢氏贵女眉儿一皱,立马放下了窗帘。
欧阳戎瞧见她脸色,不禁问:“怎么了?”
谢令姜面无表情,摇摇头。
年轻县令不信,还是伸出手,掀开窗帘,他立马看到了马车后方不远处跟着一道踉踉跄跄的身影。
欧阳戎也皱起眉头。
“阿山,停车。”
“是,老爷。”
马车暂停街边,欧阳戎掀开车帘,探出了半个身子,他板脸朝那个怯怯跟随的狼狈胡姬问:
“你想干嘛?”
盈娘立马朝马车跪地,涕泪横流,大喊“谢姑娘”,嘴里全是悔恨道歉的话语,又“嘭嘭”磕头卑微请求谢令姜的原谅,还说什么余生都愿意给她做牛做马,只求谢姑娘收留。
欧阳戎默默旁观,身后的车厢也十分安静,他回头看向车内:
小师妹膝上横剑,目视前方,一言不发,置若罔闻。
年轻县令回过头,轻声道:
“当初师妹是真心待你,她把身上唯一的明珠都给了你。其实那日你若有什么苦衷都可以和她说的,她那软性子,都能原谅且庇佑你,你说,陈郡谢氏难道还比不过一个龙城柳氏吗?
“但那日你还是选择了背叛,转身污蔑唯一真心想救你的人……既然现在柳家为讨好师妹放了你,就珍惜知足吧。
“走吧,走的越远越好,这是最后一次了,若再敢出现在师妹面前,不用她出手,我会把你送回柳家去。”
说完,他头不回,返回车厢,阿山默契挥鞭,驾车缓缓启动,前进离去。
后方的街道上,被孤独丢下的胡姬浑身软瘫摔地,倒在街道冰冷的青石板上,呆呆望着那位谢氏贵女乘坐的马车驶离的影子,她也是不久才知道这位曾热心帮她的谢姑娘身份来头这么大,连其眼里一直视为庞然大物的龙城柳氏在面上都要对她礼貌讨好,胡姬顿时一阵心口绞痛,涌出万千悔恨……
夜幕下,悠悠返回鹿鸣街的马车上。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欧阳戎叹息一声,转头问:“留她一条命,师妹是想让她余生都生活在悔恨之中吗?”
“不全是。”谢令姜将膝上的剑放到一旁,平静摇头:“其实,我反倒还有一点感谢她。”
“感谢什么?”
谢令姜忽抓起欧阳戎的右手,放在并拢斜曲的腿上,自然的挽起他袖口,眼睛不眨的端详师兄右小臂上被抓捏出的红印,她低头轻声:
“师兄,我借你‘气’,七品了。”
欧阳戎面色愕然。
今日晚起,有点匆忙,两章合一下,凌晨再补发一章,时间不太确定,好兄弟们勿等,早点休息,记得盖被子~(来自硬汉款白毛小女仆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