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房内。
柳阿山犹豫了下,又提醒道:
“老爷,还有一个不太寻常的消息,负责古越剑铺的柳子安今日上午突然召集一小批资质老的剑匠,聚在河畔的龙首台那边,方圆半里内不允许外人靠近,甚至连附近剑炉铸剑的剑匠都不允许围观。”
欧阳戎好奇,“这是要做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柳阿山斟酌道:
“俺怀疑可能是与甲三剑炉今日出炉的玩意儿有关,两件事靠的太近,河边的龙首台距离甲三剑炉很近。
“俺记得在剑铺内,一般品相不俗的名剑出炉,都会有洗剑仪式。”
“仪式会专门请庙里祭司主持,杀一些祭品,再用蝴蝶溪的溪水浇灌剑身,都是以往的流程,这次可能也是这样。”
欧阳戎嘀咕:“那为何还要藏藏掖掖,出炉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对了,杀祭品?什么祭品?”
柳阿山从年轻县令的表情上看出些关心,他摇摇头解释:“都是用鸡羊牲畜。”
欧阳戎若有若思的点点头,“新剑出炉,和洗剑仪式吗……这柳家的动静还真是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老爷,咱们现在怎么办?”
欧阳戎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西岸剑铺是他们的私人产业,几乎就是一个自治小王国,县衙没有由头,没法介入干预……这就是这类豪强乡绅的可恨之处。”
柳阿山犹豫了下,不禁问:
“老爷,现在柳家不是已经低头了吗,在和县衙合作修狄公闸,咱们还要继续监视吗?”
欧阳戎正色道:
“越是和气,越不能放松警惕。阿山,你会因为豺狼的服软,而和它放心做朋友吗?
“我与柳家之间的事并没有完。甚至我怀疑狄公闸都只是柳家的权宜之计,县衙开凿的折翼渠很可能触及到了柳家的核心利益。
“但这个核心利益是什么,我还没有思绪……主要还是来龙城的时间太短,对柳家的了解还是太少了,所以才需要你帮我去多多打探。”
他眯眸:“有时候一些关键线索就藏在鸡皮蒜毛的小事上。”
柳阿山重重点头:“俺明白了,老爷,俺再去让人打探打探,今日洗剑仪式的具体情况,还有那柄新剑的事。”
“行,让大伙注意安全。”
欧阳戎点头,柳阿山抱拳告辞,可就在后者转身离开之际,正苦思冥想的欧阳戎心中忽动,他抬头问:
“等等阿山,你说洗剑仪式发生在上午什么时候?”
柳阿山思索了下,回答:“巳初二刻。”
欧阳戎起身,在屋内背手踱步,似回忆了下什么,小声嘀咕:
“刚刚那笔莫名功德,好像也是这个时间前后来着,差不离,难道有关……”
可是他怎么会与远处西岸古越剑铺发生的洗剑仪式产生关联呢?
欧阳戎眉头紧锁。
按论迹不论心的道理,每次涨功德,都是他影响到了某些人或事,产生了某种积极正面效应,这种影响越大,回馈的功德越大……这是大致逻辑。
而现在的欧阳戎,能够施加什么影响给对岸那座他从未踏足过的古越剑铺呢,而且还是积极正面的呢。
并且这个“影响”还是在今日上午之前就施加了的,然后在今日上午,与很大可能是洗剑仪式的这件产生了特殊交集,随后反馈回了功德值。
欧阳戎缓缓点头,这是相对能解释得通的一条逻辑链。
当然,若硬要说这是赈灾营等过往的作为又巧合救了一家人,于是回馈了功德值,这个逻辑倒也不是不行,但是太过巧合。
欧阳戎摸了摸下巴,细思这几日的所作所为。
“所以这几日,我对哪些人产生过影响……薇睐、婶娘肯定是有的,但她们在梅鹿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小师妹?她上午在苏府那边,下午会来县衙忙育婴司的事情,也不像是她。
“阿青?她昨日生辰,过来吃过饭,我还送了她礼物,这应该算是影响,那她现在是在……咦阿青是在哪里工作?”
欧阳戎遽然转身,朝愣神的柳阿山问道:
“阿青在哪?”
“在剑穗工坊。”
欧阳戎立马抢问:“剑穗工坊在哪,是不是古越剑铺!?”
柳阿山点头。
“阿青在柳家手下产业做事,伱怎么之前不跟我讲?”
柳阿山涨红脸道:
“这是小事,俺就没打扰老爷……前些时间,老爷与柳家关系紧张的时候,俺是让她回来不要去的,可是后来柳氏低头后,她又自己跑过去了,说是习惯了剑穗工坊的生活,这是她唯一能帮家里的方式……
“俺就没阻止,阿妹平时性子柔,可是认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而且俺觉得剑铺的产业这么大,工匠、奴婢那么多,西岸上千号人,柳家应该注意不到这种小事。”
“别你觉得!也别怀侥幸心理!”
欧阳戎立马打断道,眉头紧锁:
“柳家这种地头蛇,消息渠道比咱们多得多,千万不要小觑他们!”
他盯着柳阿山一字一句:
“而且千万千万不要拿亲人去冒风险,就算她们再固执,也得拉回来,因为一旦出事,咱们都承担不起!”
柳阿山是第一次见老爷对他说话这么严肃生气,他肃然起敬,用力点头:
“老爷,是俺疏忽了,这个兄长做的失职,俺……俺现在就去把阿青接回来!”
“等等。”
欧阳戎转身去换衣服,头不回道:“我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