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晨曦落在修水坊内一座座深宅大院上。
作为浔阳城有名的富人聚集区,修水坊的这些深宅大院,不仅仅居住有浔阳本地的富商官员,
还有不少江南道、岭南道乃至北方的富豪贵人前来置购宅邸,作为南下礼佛或夏日避暑之用。
江州浔阳城乃天下眉目之地,名山、名川、名泽汇聚,又毗邻闻名天下的避暑之地匡庐山,
还拥有包括东林寺在内的江南名寺、名观,毕竟有当今圣人带头,大周礼佛之风盛行,不用到特定节日,哪怕寻常日子,都不乏四面八方赶来拜佛还愿虔诚之人。
所以此前某位裴姓贵妇人所言没错,是大实话,浔阳城的豪宅大院确实是不愁卖的,乃江南道有数的优质资产,特别是坐落有浔阳王府的修水坊的豪宅大院。
卫少奇今日早早出门,带着侍卫,没走两步路,就来到了静宜庭的门外。
卫氏在修水坊有几套闲置宅子,此前李栗等人住过,不过自从得知秦小娘子住在静宜庭后,这位魏王府三公子大手一挥,又哐当一声银子砸水里置购了一套,直接与秦小娘子住了个对门。
像现在这样,早上过来找人也很方便。
“你们都退下去吧,别围着本公子马车转。
“说了多少次,现在出门要低调点,路边的狗爱撒尿就撒尿吧,没必要去赏两巴掌,毕竟这大街也不是咱们的,是不是?和狗较什么劲。
“去去去,你们离本公子远点,留两个暗卫就行,秦小娘子不喜欢这么大的排场……”
“是,三公子。”
眼见马车周围拱卫的鲜卑侍卫们化整为零的散去,卫少奇满意点头,瞥了眼留下来的老实巴交庄稼汉似的戴帽魁梧马夫,他放下车帘,长吐一口浊气。
不过低头看了眼还没有解除绷带包扎的手掌,卫少奇脸色阴沉些下来。
今日天晴,又是要陪秦小娘子打猎的一天。
希望这回别遇到刺猬。
他瞧了眼宽敞车厢内小桌子上的一只宝盒,将其打开,取出了一副柔软手套。
卫少奇摸了摸柔软手套,冰冰凉凉的,也不知是何奇异材质。
“特地让人从洛京王府的宝库里,调取了一双冰蚕丝手套来,此物可防寻常刀枪利器,这一回本公子任你狩猎技艺再高、扔一头豪猪来都不惧色。”
他冷笑一声,摩拳擦掌,今日要好好讨教讨教。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戴帽魁梧马夫的低沉嗓音:
“三公子,有人出门了。”
卫少奇掀开车帘看去,只见静宜庭内,有一辆挂有谢字旗号的马车驶出,离开了静宜庭,不知去往何处。
“没事,不是秦小娘子,是那位谢氏贵女,应该是找去她那便宜大师兄去了,听王冷然讲,她现在每日早上都会去一趟江州大堂,找欧阳良翰。
“还早呢,秦小娘子还没出来,继续等等吧。”
他一边淡淡说,一边有些皱眉的瞥了眼静宜庭的牌匾。
秦小娘子与谢氏贵女的私交情谊,令卫少奇直皱眉头。
陈郡谢氏中的谢旬一派,一向都是朝浔阳王府靠拢的,这位谢氏贵女应该也是帮浔阳王府的,而秦小娘子偏偏在浔阳城里落脚此府。
与秦小娘子同处一个屋檐下,也不知这位谢氏贵女有没有影响到秦小娘子,说他们卫氏坏话。
“刚刚看信报说,林诚、胡夫他们今日一大早要去江州大堂找欧阳良翰?”
“是的,三公子。”
卫少奇缓缓点头,眯眼不语。
就在他出神之际,前方静宜庭内再度驶出一辆低调奢华的四轮马车,它没有挂任何旗帜,且车帘紧闭,不过瞧它帘帐的隐隐紫色与花纹,里面应该是坐有一位非富即贵的女子。
此车缓缓驶过了卫少奇面前的街道,远去无踪。
卫少奇顿时厉声:
“这是何人?静宜庭除了秦小娘子和谢氏贵女外,还有其它重要人物。”
魁梧马车低头:“不知,看这马车有些陌生,可能是昨夜前来留宿的,之前都没见过。”
卫少奇不满道:
“以后晚上也派人盯着,全天都不要间断,得防止浔阳王府的人接触秦小娘子,特别是那个叫离扶苏的臭小子。”
“是,三公子。”
“派人跟着,看看这辆马车去哪。”
“遵命。”
魁梧马夫立即翻身下马,前去不远处的暗哨处,安排跟踪之事。
卫少奇看了眼天色,收敛起不耐表情,整顿了下仪容。
可这时,马车外传来一阵侍卫们的脚步声。
“说了多少遍,老子见秦小娘子的时候,你们他娘的给老子滚远点,老子的话现在是不管用了是吧,尔等一個个胆子都养肥了?”
卫少奇勃然大怒,就要发飙。
匆匆赶来的四位侍卫纷纷低头,一位侍卫小心翼翼道:
“公子,有一封重要秘信,加急送来,您之前吩咐过,不管您在做什么,只要是此人的信,都要第一时间递上来,小的们……”
卫少奇表情停顿了会儿,旋即恢复平静,先是看了眼依旧没有动静的静宜庭,伸出手掌:
“本公子确实说过,好,这回饶你们一条狗命,信拿来。”
“多谢三公子……多谢三公子……”
递上信封,一众侍卫感恩戴德,纷纷抱拳,恭敬离去。
卫少奇接过信封,随手撕去蜡封,抽出一张折叠的信纸。
他垂眸浏览起来。
某一刻,瞳孔微微一缩,旋即骤然一亮。
“好。”
卫少奇猛拍大腿,抓信纸的手掌在空中上下摇晃,拍案叫绝道:
“好一招釜底抽薪,本公子没看错你,哈哈哈,真是瞌睡就来送枕头,问咱们卫氏是否赞同?本公子当然赞同!
“而且你这么问,可就见外了,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客气什么哈哈哈哈……”
返回的戴帽魁梧马夫不明所以,有些好奇的回头。
“三公子……”
卫少奇突然笑容消失,微微眯眼,大手一挥道:
“王冷然呢,把他喊过来。”
“遵命,三公子请稍等。”
戴帽魁梧马夫再次下车……
不一会儿,王冷然的驾子在静宜庭不远处的街口停下。
只见这位江州刺史小跑着,赶到了卫少奇的马车前,隔着一扇车窗,一高处,一矮处,他仰头抱拳,恭敬问道:
“三公子叫卑职过来,有何吩咐?”
“王冷然,你自己瞧瞧!什么是惊喜,这就是惊喜!”
卫少奇把手中一纸薄书,狠狠丢在王冷然怀中,桀骜大笑:
“睁大伱狗眼看看,这才是咱们卫氏青睐的人才,才是王叔看重的好厨子,你家那废物小子有个屁的资格觊觎我卫氏女儿?你老小子也是,还敢惦记联姻,我卫氏女婿要的是狼,不是羊和蠢货!”
似是这些时日的相处、早就摸清楚了面前这位时而癫狂时而慈善的魏王府三公子性子,王冷然抹了一把脸上被喷射到的唾沫星子,捣蒜般点头,顺着他话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