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考官,虽然互相看不顺眼,但还得配合工作。
他们要一起出题,并对题目做出解释,方便手下的官员批改试卷。
还要审查考生资格,编排、公布考生座位。
最后,他们还要领衔阅卷。
几千上万份考生的发解状,都要他们四个审核,元宵节没过就开始工作了。
“丹阳人,又姓翟。公巽兄,这是你家小辈吧。”慕容彦逢拿起一张发解状说。
翟汝文凑过去瞧瞧,笑道:“侄孙辈,年龄尚幼,初次发解。不求他能金榜题名,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慕容彦逢说:“公巽兄家学渊源,侄孙辈定能高中。”
“那可不一定。”翟汝文笑道。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对发解状审核签字,顺便给该发解状的考生安排座次。
慕容彦逢虽然为人正直,但小小的徇私还是有的。比如,给翟汝文的侄孙,安排一个好位置。不挨着厕所,又不怕风吹日晒那种。
翟汝文忽然说:“咦,这个朱铭朱成功,似是诗词名动京师之人。”
“何止是诗词,”慕容彦逢说,“我进贡院的前两天,便听说陈知默在蔡河边讲学,朱铭是那陈知默的弟子。”
翟汝文问道:“陈知默是谁?”
慕容彦逢说:“陈渊,陈瓘之侄,杨时之徒。”
“也算我辈中人了。”翟汝文摇头苦笑。
翟汝文少年成名,与苏轼、黄庭坚亦师亦友,非常明显的蜀党人物。
如今,已不分蜀党洛党,都属于难兄难弟,连蜀学和洛学都被官方禁止。
翟汝文不但给了朱铭一个好位子,跟朱铭结保的九个洋州士子,也都打散了安排较好的位置。
翟汝文问道:“那陈知默,难道敢在东京宣扬洛学?”
慕容彦逢莞尔道:“我让弟子去听了一天,其自称发展新学,其实哪派都不是。而是博采众长,提出我本、方矩、道用三论,又言百姓日用即为道。”
翟汝文惊讶道:“百姓日用即为道,颇有我蜀学风范啊!”
慕容彦逢打趣说:“莫要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又不是没读过苏子文章。”
“你且讲讲,那什么三论,究竟有何新奇之处?”翟汝文一边签审一边说。
于是,慕容彦逢开始讲道用派理论,他早早就被锁进贡院,只让弟子去听了一天。大致理论他知道,许多细节却说不清楚。
翟汝文放下毛笔,思忖道:“或许,可以支持他们讲学。”
慕容彦逢说:“我也作此想。”
二人所属的学派,都被官方禁止了。
他们迫切需要扶持一个学派,跟主流的新学打擂台,纠正新学当中的邪论。
等新的学派成了气候,再慢慢掺沙子,把自己思想添加进去。
一直到傍晚,王黼忽然进来:“两位学士,咱家里有急事,需要回去一趟。”
翟汝文瞬间脸色难看:“有何急事,比科举取士还重要?”
王黼说:“幼子病重。”
翟汝文冷笑:“阁下精通医术?”
王黼说:“略知一二。”
翟汝文说:“既然不精通医术,那还是请留在贡院吧!”
明清两朝,主考官若敢离开贡院,被人举报之后百分百下狱。
宋代却是允许的,但必须告之其他考官,私自离开也属于大罪。
上一届的主考官蔡薿,就中途离开过贡院,好多人怀疑他泄露考题,但拿不出证据只能作罢。
慕容彦逢冷笑道:“阁下若是离开贡院,吾必上疏弹劾,将此事公之于天下!”
王黼愣了愣,没想到这两人如此强硬。
他气得拂袖而去,心里满是怨恨,发誓今后必将这二人贬出朝堂。
翟汝文起身前往贡院的前后门,巡视一番之后,叮嘱看门的差兵:“都打起精神来,莫要放任何人出入。若有人敢接近贡院,立即抓捕,不得有误!”
“是!”差兵连忙应喏。
贡院之类,储备足了粮食。
便有人送来肉菜补给,也全程盯着,除非能买通大部分差兵和杂役。
朱铭运气很好,遇到两个负责任的考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