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朱铭以煤屑和泥,家中人等都跑来围观。
朱铭和了三堆,每堆使用不同配比,每种配比还认认真真称重记录。
厨娘叫做潘巧娘,是个寡妇,已经三十多岁。从陆宰手里买来,还剩六年半的契约期,只花了三十贯钱。
她见朱铭用木模压制成蜂窝煤,忍不住问道:“相公做的炭球为啥有洞?”
朱铭愣了愣:“市面上已有炭球了?”
潘巧娘说:“有啊,不但有炭球,还有炭饼呢,用炭屑和泥做的。”
“呃……”
朱铭愣在原地,心灵遭受巨大打击,又问:“家中为何没用炭球与炭饼?”
潘巧娘说:“炭球、炭饼都做得很大,酒楼、铁匠铺的大灶才好烧,城外的砖窑、石灰窑也用这个。”
朱铭听明白了,煤屑数量就那么多,制作成煤饼煤球之后,主要卖给手工业者和冶炼场所。
至于成块的煤炭,自然不可能砸碎了做煤球。
砸煤需要人工,制球也需要人工,还不如直接卖煤块呢。
朱铭扭头问白胜:“你们那天搬回来的炭灰,有没有给钱?”
白胜说:“给钱了啊。”
“你怎不说?”朱铭责怪道。
白胜解释:“相公说那东西没用,可以白捡。俺让店家白给,他却不干。俺寻思着,那东西也不贵,便自己掏钱买了些回来。”
朱铭:“……”
算了,没啥好说的。
朱铭吩咐:“立即去买两块炭饼、两只炭球回来!骑马去!”
聚宝盆早就不抗拒白胜,因为晚上的夜草,主要是白胜在喂它。
一阵快马来回,白胜把东西买来。
这玩意儿果然挺大的,直径接近二十厘米,适用于冶炼炉和酒楼大灶。
而且,皆为模具压制,并非手搓出来的。
“唉!”朱铭暗自叹息。
初期白捡炭屑做原料是不可能了,而且一旦蜂窝煤畅销,竞争对手分分钟就能跟风。
必须改变经营策略!
第一,打响品牌,树立口碑,可用“探花煤”的招牌。(煤字在宋代,并不专指煤炭,木炭也可以称煤。)
第二,兼做煤炉生意,“探花炉”与“探花煤”配套。
第三,摸索改进原料配比,让自家的“探花煤”,比别家的产品烧得更久。
第四,尽快找到长期供煤商,现在的东京煤市属于供不应求。若无稳定的原料供应商,只能去官办场高价拿货。
剩下两天假期,朱铭都在做对比试验,煤屑原料不够了就去买。
三天小假,一晃而过。
朱铭又骑着马去上班,顺便将弹劾奏疏递上去。
宋代的奏事机构,有进奏院、银台司、登闻鼓院和登闻检院。
来自各地的奏疏和公文,先要发给进奏院,进奏院再转送给银台司。在京官员,可以直接交给银台司。
进奏院和银台司拒收的进状,可以呈给登闻鼓院。如果登闻鼓院也拒收,可以呈交给登闻检院。如果登闻检院也拒收,官民则有权“邀驾”,即当街拦车告状。(这一段的操作,也适用于普通百姓。)
朱铭骑马来到银台司,只允许在外厅呈交,任何官员都不准入内。
“探花郎?”
负责接收奏状的是个文吏,提醒道:“若非太学之事,胡乱进奏要杖八十。”
朱铭说道:“为民请命,愿杖八十。”
不在自己职权范围内的事情,强行上疏也可以,但按律要打八十大板。
这顿板子,宋代一般不执行,而是改为贬官罢官。
所以历史上,王革在做大理寺卿时,没有上疏弹劾石炭司,那不属于他的管辖范围。转任开封府尹之后,立即上疏,因为石炭涨价,关乎东京民生,开封府尹有权奏事。
朱铭递出奏疏的第二天,就被给事中吴时看到。
吴时立即拿去交给翟汝文:“公巽,你那半个门生,刚做学正几天就奏进了。”
翟汝文是省试的副考官,非常欣赏朱铭的省试策论,力保朱铭的卷子不落榜。他看完朱铭的奏疏,点头微笑:“果然是我辈中人,一心为民不惧奸佞!”
吴时说道:“他一个太学学正,却上奏弹劾石炭司,事逾其职,恐怕会因此贬官外放。”
吴时也是个不怕事儿的,做郑县知县的时候,就敢得罪转运使,坚决不给违规征收的三万斛粮食。
又做永兴军路提学使,路学校长举报说,地方士子非议皇帝,做臣子的都不忍心听。吴时直接把举报信烧了,怼回去说:“做臣子都不忍心听,那伱还让君父听?”
后来,蔡攸、王黼撺掇征辽,吴时坚决反对,遂被扔去管理道观。
此人属于张商英的党羽,遭罢相事件牵连,先贬知州,又贬通判。吴时一把年纪,可不想累死在路上,干脆赖在京城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