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时间,从太常少卿升为中书舍人。七天之后,升礼部侍郎。又过半月,升御史中丞兼侍读。
宋徽宗喜欢大臣互相牵制,陈过庭就是专门提拔起来,用以牵制监督王黼的。而且,是先让陈过庭做御史中丞,再把王黼升为宰相。
“陈卿所来何事啊?”宋徽宗微笑道。
登闻诉状,除了皇帝之外,谁都不准拆阅。
陈过庭捧上诉状说:“上千名太学生,敲登闻鼓三次,臣现将登闻状带来。”
“一千多太学生叩阙?”宋徽宗惊讶道。
“正是。”陈过庭说。
叩阙不是在皇宫外哭门,至少宋代不是,敲登闻鼓就等于叩阙。
一共两封诉状宋徽宗看完关于朱铭那封,迅速提笔予以批示。第二封让他有些犯难,是否取消太学试,宋徽宗自己都没想清楚。
国家财政,已经被他玩崩了,必须精简各种机构。
这半年来,宋徽宗先是废除道学,接着又废除算学和医学。把遍布全国的这些学校废除,能够大大节省财政开支。
下一步,就是缩减县学、州学、太学的规模。
学生太多怎么办?不能直接裁撤啊。
那就取消太学试,读太学不能立即做官,学生们自然而然就退学了。
宋徽宗把诉状递给陈过庭:“你怎看的?”
陈过庭接来阅读,回答说:“徐缓图之。明年的太学试,少录两三个,逐年递减便可。取消外舍、内舍生的伙食,让他们自己掏钱吃饭。”
宋徽宗点头道:“也是个法子。”
陈过庭正待告退,宋徽宗突然说:“别盯着王黼弹劾了,一切稳健行事。”
陈过庭却说:“臣身为御史中丞,当恪尽职守。”
宋徽宗懒得再扯,挥手道:“且去。”
陈过庭带着皇帝御批的诉状,躬身退下,阔步离开。
对于宋徽宗来说,御史都是工具人,而且属于消耗品。陈过庭太过刚直恐怕用不了太久就得扔。
历史上,陈过庭得罪的权贵太多,明年就会被贬为蕲州知州。走在半路上又被贬为海州团练副使。还未赴任,再被一撸到底,押送黄州编管三年。
再次来到理检院,陈过庭把御批诉状,交给书写人誊抄,又让手分存档。
他亲自对太学生们说:“《治安疏》已经结案,追毁朱铭出身文字,押送桂州编管。至于太学试,官家已经应允,明年肯定不会取消。”
得知明年不取消太学试,在场的太学生瞬间散去大半。
陈东却质问道:“朱先生何罪之有,为何要除名编管?”
陈过庭无言以对,他自己就在弹劾奸党,当然是站朱铭那边的。
“唉,”陈过庭叹息一声,“尔等还是散去吧,聚在此处也是无益。”
陈东问道:“陈御史可读了《正气歌》?”
陈过庭没有回答,独自骑马离开。
走出好远,陈过庭突然仰头望天,嘀咕道:“天地有正气,可这正气在哪里呢?我胸中有正气,却又能拿奸党怎样?天下已经千疮百孔,仁人志士却不容于朝廷。都说邪不压正,我已被奸党压得喘不过气……”
陈东不再敲登闻鼓,而是走到宣德门外,整理衣襟盘腿坐下,朗声背诵《正气歌》:“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太学生们陆续离开,如今只剩不到一百人。
这几十个学生聚在陈东身边,面朝宣德门齐声朗诵:“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
“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
联想到奸臣当道,联想到百姓困苦,颂着颂着,一些学生已眼含热泪。
他们声声泣血,皇帝却听不到。
就这样盘腿坐着,面朝宣德门朗诵《正气歌》。夜幕降临,也无人离开,晚上依旧不停止。
到第二天早晨,学生们已经喉咙嘶哑。
有百姓实在看不下去,主动送来食物和饮水。
王黼得知消息,也看不下去了,勒令开封府尹抓人。
新任开封府尹叫王鼎,乃是王黼的心腹,由发运副使直升开封府。
他得到命令立即出马,对那几十个学生怒喝道:“面阙唱诗,大不敬也。尔等再不散去,便抓进开封府大牢!”
学生们置若罔闻,依旧对着宣德门,用嘶哑的声音朗诵《正气歌》。
这已经不是在为朱铭叫屈,而是在为天下人叫屈。
四千太学生,就剩他们几十个,铮铮铁骨满腔正气。
王鼎看得有些发憷,为了讨好王黼,又不得不下手,喝令道:“全部抓去大牢!”
就连开封府的衙役,都不忍心下手,好言相劝学生离开。实在劝不动,只得抓人,引来围观百姓的骂声。
数十学生被抓进大牢,依旧在坚持朗诵,甚至有人昏厥过去。
王黼得知情况,也感到无比害怕,勒令太学将这些人除名,又让刑部将犯事学生驱离京城。
舆论哗然,御史们疯狂弹劾。
御史中丞陈过庭,甚至指着王黼的鼻子当面臭骂。
宋徽宗窝在宫里,假装啥都不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