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外大量荒地还未开垦,目力所及遍地荆棘杂草。
保长是个四十多岁的老人,头发已经花白了,笑着说:“官人是汉中来的军将吧?咱这里两三年就能垦完,四五年变成熟地,到时候日子就好过了。”
朱铭问道:“县令可有告知今年免除赋税?”
保长回答道:“说了,今年不交税。明年勘定田等,赋税只收两成。后年收五成,大后年收八成。村里人都欢喜得很,托经略相公和大元帅的洪福,总算是能活下去了。”
“今年的粮食够吃吗?”朱铭又问。
保长说道:“省着点吃也够了,我听官差说,官府发给咱们的粮食,是经略相公找汉中富户借的。经略相公真是大好人啊,他找富户借粮要给利息,借给咱们却不收利息,还要从汉中运过来,里里外外不是亏本了吗?以前只听说过扒皮喝血的贪官,就没见过自己亏本体贴百姓的好官。”
朱铭笑道:“虱子多了不愁,债多了不痒,经略相公今年还要找富户借粮。也不用从四川运来,这边就有许多富户。”
又问几句,朱铭前往下一个垦荒点。
或许是去年处死、流放几十个贪官,起到了巨大的震慑效果,官员们贪污时收敛许多。
邓城县的几处垦荒村落,粮食发放都还比较正常。
肯定有人伸手,官不贪,吏也贪,能压到一定程度即可,这玩意儿古今中外都没法杜绝。
为了安抚地主之心,持续性的向富户发债券,今年的地里脚钱再度降低,每斗只需缴纳三十文即可。这玩意儿是百姓交田赋时的运输费,却得百姓自己承担。
钱粮运输时的损耗,也即明清两朝的火耗,朱国祥暂时没有归公,相当于让地方官吏合法贪污。
但是,赋税必须足额征收,不能再像宋朝那样征满九成即可(剩下一成由官员分配,直接塞进自己口袋里都行)。
朱铭又骑马去县城,询问这里的粮价。
粮价依旧偏高,但已经被压下来一些。春夏之交,正是全年粮价最高的时候,邓城县的米麦价格约为一千文左右。
这玩意儿,应该降到三五百文才正常!
粮价之所以飞涨,不仅仅是因为打仗和天灾,还有前些年朝廷滥发大钱的原因。
今年会宣布当十以上大钱、夹锡钱作废,民间交易官府不管,也根本没法去管。但官府收税,一律不收当十以上大钱、夹锡钱,防止宋徽宗继续滥发钱币。这些钱通过外地商人流入,会扰乱义军地盘的经济秩序。
现有铁钱也会渐渐淘汰,四川那边的铸钱监,正在铸造更精美的铁钱。
这些高质量铁钱,肯定会被富户收藏,用劣质铁钱来交商税。
官府一边打击私铸,一边收回劣钱熔炼,吃亏就吃亏呗,渐渐的便腾换完了。四川有的是铁矿,根据劣钱销毁数量,有限度的增发精美铁钱,以此保证钱币的平稳过度。
等铁钱的币值稳了,官府的仓库也充盈了,就可以尝试着发行纸币。
襄阳驻军只有三千多,而且全是朱铭的亲军。这些士卒,不但没分到土地,而且只准把妻儿接来,不能带着全家迁徙。因为襄阳周边开发程度高,根本就没多少土地拿来分配。
亲军士卒的待遇更优渥,所赐土地都折算为钱财发放,如此就打消了他们心里的不平衡。
更多士卒,驻扎在荆门和新野。
因为地广人稀,北宋甚至没有新野城,只有一个商业小镇,那一大片区域人少到没法设县。
足足六千多士卒,带着全家老小,搬去新野定居。
同时,分配一万流民进行垦荒。士兵及家属的土地,若是自己种不过来,流民必须佃租一定数量,优先保证士兵田产得到耕种。
相信十年之内,新野城就能再度重现于华夏大地。
当朱铭来到襄阳时,一艘官船也从南阳而来。
南阳知府紧急奏报,那里流民多得扛不住了。每个月都有河南流民,从大宋的地盘成群结队而来,南阳各县官员接收了好几拨,前后加起来超过五万人,都是听说朱贼愿意安置流民而来的。
“元帅,你总算来了!”
张镗焦急道:“方城县令急报,有一个叫崔大郎的义军首领,带着三十万大军跨境投靠。方城县令已经吓得手足无措,勒令其驻留边境等着接收。”
“三十万人?糊弄鬼呢,”朱铭笑道,“那个什么崔大郎,若有三十万大军,早就直接去打东京了。”
张镗说道:“三十万人肯定是虚数,但算上老弱妇孺,这股义军恐怕有两三万。他们是从宋国叶县来的,听说还在两淮流窜过,沿途的宋国官员不敢阻拦,甚至巴不得这些起义军来我们这里。听说崔大郎带兵出叶县时,县令还让富户摊派了二千石粮,陪着笑脸赶快把他们礼送出境。”
“收下吧,打散了安置,”朱铭说道,“我们的粮食也不够,只能找南阳富户借粮了。”
这特么都什么世道?
朝廷地盘里的起义军,大摇大摆往贼战区走,地方官员还筹措粮食送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