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俩刚刚开吃,就有士子踏进来问:“你这里可有皇崧?”
掌柜笑答:“鄙店太小,哪里能买到皇崧?客官过两年再来,这菜定然是有的。”
那士子的仆从怒道:“你这店家怎说话的?我家郎君今科必中,过两年绝对不会再来!”
掌柜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赔礼道歉:“误会,误会,两位若在本店用餐,今日免费赠送一份肉汤。”
“寻了十几家都没皇崧,便在你这里吃吧。”那士子颇为失望。
掌柜离开柜台,亲自招呼主仆二人。
那士子见空位不多,胡铨身边又放着书箱,便走过来问:“在下扬州李易,可否拼凑一桌?”
“请便。”胡铨微笑回答。
李易打扮得颇为潇洒,是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朝萧楚抱拳说:“还未敢问老先生尊姓大名。”
萧楚说道:“庐陵萧楚。”
胡铨也说:“在下庐陵胡铨,字邦衡。”
“扬州李易,字顺之,”李易说着一屁股坐下,“邦衡兄是来赶考的?”
胡铨点头:“不错。”
李易又说:“在下治《易经》,不知兄台所治何经?”
胡铨回答:“《春秋》。”
“《春秋》微言大义,却是艰涩难读,”李易说道,“不过更难的是数学和物理,我在扬州连书都买不到,到了京城才知要考这些。”
胡铨一怔:“那还怎么考?”
李易笑道:“听说刚把书印出来,京城各大书铺有售。礼部衙门还贴了告示,这次只考一点点,不会太影响科举。便如那数学,不懂天子创立的数字也可,用以前算术的老法子依旧能解。”
“陛下懂得循序渐进,此贤明之举。”胡铨顺口拍皇帝马屁。
李易幸灾乐祸道:“三年后的举子,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胡铨问道:“对了,刚才兄台所言皇崧是何物?”
李易说道:“一种菘菜,当今天子培育的,城外劝农司种了不少,俗名叫做大白菜。发了一些给大臣,又卖了许多给食肆。听那些吃过皇崧的人说,此乃冬日菜蔬之圣品。可惜我一连问了十几家食铺,要么说卖完了,要么就是没有。”
胡铨皱眉道:“天子重稼墙,这自然是极好的。可如果耽于此事,会不会误了国事?”
萧楚说道:“那也要看耽于何事,旧宋昏君喜欢奇花异木,又让各地进献以供玩赏,这自然是对治国大不利。当今天子耽于农事,总不会勒令各州府送菜进京吧?”
“哈哈哈哈!”李易被逗得大笑。
胡铨莞尔说:“也对。”
萧楚问道:“足下可知,太平兴国寺的智泉法师可还健在?”
李易摇头:“却是不知。不过太平兴国寺的殿宇已拆了,改建成一些店铺。僧舍也改为官舍,住了许多外地小官进去。”
听闻自己老朋友的寺庙被拆,萧楚竟然高兴起来:“天子果然圣明,东京城内外的寺庙确实太多了。”
三人边吃边聊,还喝了些米酒,从趣事一直聊到学问。
酒足饭饱,李易热情的带他们去寻客店。
“当当当当……”
忽听附近几声钟响。
李易兴奋道:“刚才忘了与二位说,东京城内有两座巨大的四面钟。不用人力和水力,可自己走动,很远就能看到时辰!”
师徒俩没听明白,李易就带他们前行,转过街角便看到钟面。
李易说道:“钟面上的时针会走动,现在指着二,便是午时正。”
萧楚看着那座大钟,立即走不动路了,很想拆开来瞧瞧里面。他连奇门遁甲都研究,对于这种精巧机器自然没抵抗力。
几人走到钟楼下方,这里聚集了不少士子,都是近几日才到东京的考生。
考生们仰望大钟,不时指指点点,脸上颇有兴奋之色。
而东京市民早习以为常,昂首挺胸从那里走过,把外地士子都当成乡下土包子。
什么扬州、杭州,只要出了汴梁,再繁华也属于乡下!
萧楚感慨道:“南昌书商的活字印刷术,听闻就是当今太子所改进。想来这座大钟也是,太子殿下天纵奇才也。太子提兵定江山,自不会玩物丧志,我大明开国便有两位圣君。”
这位老先生是遵王派,或者说皇道派,终极理想便是辅佐圣君开创盛世。
只要不过于昏庸,不是圣君他也要辅佐成圣君,即把皇帝变成自己的形状!
这种改变,并非规劝皇帝仁慈节俭,那在萧楚看来属于无关紧要的东西,只有死读书的腐儒才会抓住不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