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殿。
朱铭靠坐在椅子上,听取潘良贵的审查报告。
潘良贵面前摊着一叠卷宗:
“洛阳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杨德用,原名杨旺,汉中府西乡县大明乡人。副都指挥使伍勇,也是大明乡人。”
“杨德用并未直接参与,但收了参股了几家歌舞楼,还亲口叮嘱兵马司几位指挥使,不要打扰那些歌舞楼正常营业。”
“兵马司下属的五个指挥使,只有两位是干净的,其余三个都拿了钱。”
“此次被查处的惊鸿歌楼,店主叫做王可度。其先祖是赵匡胤的女婿王承彦,百余年来世居洛阳。王家在城外的田产,已被抄没得只剩八百亩。王家也被拆族迁徙,留在洛阳的只剩二十多人。家中无人在本朝做官,但有一姻亲为大名府通判,另有一姻亲是陕西提刑副使。”
“惊鸿歌楼之中,有五名女子确系拐卖而来。都是大明建国之后的事情,主要是官府分田减税,又严查雇佣契书违规,卖女儿的人家变得很少。惊鸿歌楼就铤而走险,购买被诱骗的少女为妓。”
“洛阳城内其余歌楼,正在调查当中。”
朱铭听完,心里有些感伤。
洛阳警察系统的一二把手,全都来自大明乡,全都是跟随父子起兵的从龙之臣。
那个伍勇,甚至本身属于穷苦山民,是张广道把他一家从山里接出。刚到大明村的时候,全家连穿的都不够,还在用芦苇、葛皮做衣服遮羞御寒。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洛阳那五位指挥使(分局长),还能有两个清清白白,没有一股脑儿的全腐化了。
朱铭说道:“这些人依律判罚,不要顾忌什么。刑部再给全国各省府县发令,让他们严查歌舞楼和人口买卖。对了,拐卖人口的那些混账,现在已经抓到了吗?”
潘良贵说道:“暂时只抓到两人,但他们供述出二十余人。开封清理地下排水道之后,洛阳这边也有清理。当时狠狠杀头、流放了一批,现在抓到的两個人贩子,都是当时免于重罚的从犯。由于罪行较轻,只罚役三个月,没想到又变成了祸害。”
“加紧力度去查。”朱铭嘱咐。
“是!”潘良贵领命。
……
半月之后。
城外,李宅。
仆人骑驴从城内赶来,跑到书房就说:“相公,已判了十几个。”
“这么快?”李邦彦惊道。
仆人拿出誊抄的告示,说道:“洛阳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杨德用,在开封、洛阳任职期间,知法犯法,贪污渎职,收受贿赂三千余贯,收受两名少女为婢。家产全部充公,全家流放横山戍边,子孙三代不得科举。”
“副都指挥使伍勇,不但收了贿赂,还参股开封、洛阳多家歌舞楼。收受二十余名少女为妾为婢,其中六名少女系被诱拐。另又纵容下属勒索商户,扰乱开封、洛阳商业。本人斩立决,家属流放横山。”
“惊鸿歌楼的店主王可度,非法经营皮肉生意,购买被拐少女逼良为娼,长期禁锢、虐待女子,并向官员行贿勾结。有一女子不从,被歌楼雇员虐待过失致死……本人斩立决,家属流放横山。”
“还有三位兵马司指挥使,一人判处斩立决,两人流放横山,家属也一并流过去。”
“惊鸿歌楼的老鸨、打手、龟公,有六人斩立决,有十七人流放横山。有家属的,也一并流过去。”
“现在全城的歌舞楼都在严查,听说各处城市都开始查了。俺还打听到,刑部下了死命令,每座城都必须抓到人,否则就不能向上级交差。还不能乱抓人,都是要刑部复核的,地方上乱抓人也要受罚。”
李邦彦吓得浑身发冷:“这风又吹起来了?”
“何止呢,”仆人说道,“全城的歌舞楼都停业了,一家一家挨个查。听说又有三家查处重罪,还有一个店主畏罪自杀。”
李邦彦嘀咕道:“何其严酷也。风月之事,自古皆有,怎能这般小题大做?”
把仆人打发走,李邦彦坐在书房静静思考。
然后,他提笔写下章程,作为今后的行事准则。
第一,必须守法经营。
第二,国内女子坚决不碰,只从海外购买少女。
第三,不能直接跟官员有利益来往,否则鬼知道哪天被牵连。
至于“阿兰若院”的经营,李邦彦也有了新思路。
培养出的顶级异族女子,作为招牌对外营业,也就是所谓名妓那个套路。
他主要靠表演费、住宿费、餐饮费营利,至于菩萨蛮跟不跟客人睡觉,那是两情相悦的自由恋爱,跟李邦彦本人全无关系。
实在有客人要给菩萨蛮赎身,李邦彦就收钱解除雇佣合同,但这笔赎身钱必须给得足够多。
其他次一级的异族女子,则签署私雇合同,相当于养在家里的歌舞姬。私雇合同可以转卖给私人,不走阿兰若院的账目,只要不是价钱低得离谱,就不怕因为送美女而涉嫌贿赂官员。
李邦彦的最终商业目标,是打造真正的洛阳樊楼。
等攒足了钱,他就买地大兴土木。
而且还要做得正规,要完全符合大明律法!
……
工部尚书官邸。
忠仆来到书房,先观察四周无人,再关闭门窗说道:“相公,这个月的孝敬钱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