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胜数了一下,咋舌道:“足足五万贯。都是前些年的老版宝钞,没有五百贯面额的,这混账贪得不少啊。他怎不送回老家去?留在洛阳只能孝敬土地爷。”
很简单。
秦桧的父母早就死了,而且还搬到了江宁,那里根本就没有族人,只有秦桧的舅舅一家。
秦桧的几个兄弟,要么考上进士做官去了;要么被秦桧安排吏转官,转为品官之后必须异地调任。
没有族人,没有兄弟,秦桧难道把钱送去江宁,交给自己的舅舅保管吗?
也就这两年,秦桧开始安排后事。
他把江宁老家的破宅子,派心腹回去扩建一番,再托表兄购买一些田产。又让大哥的一个儿子,回到江宁看守新兴的家业,今后子孙就在那里安心发展。
经常有来自祖籍的族人,跑来京城打秋风。
秦桧幼年丧父生活艰辛,母亲曾带儿子们回祖籍,却并未得到族人的帮助。因此秦桧不喜欢那些族人,刚开始几次都是闭门不见。
后来他渐渐想开了,派遣心腹回到祖籍,翻修了祖坟和祠堂。
又出钱办学,资助族中的孩子读书,说白了就是搞长线投资,慢慢培养自己的家族势力。
老家和祖籍都没花太多钱,大部分赃款被留在京城。
“又挖到了!”
前前后后,挖出十二个箱子。
有的箱子并无账本,但肯定藏着钱,共计六十五万贯。
白胜拿着罪证去复命,同时留下一些人手:“你们留在这里,不准任何人出入。继续挖地,看能不能再挖出来。”
白胜连夜进宫。
朱铭看了看宝钞和账本,笑道:“户部尚书官邸,也挖出几个箱子。还有一个箱子来不及埋掉,估计尚在使用当中,暂被两摞书压着,里面也有账本和宝钞。这个秦桧,确实向太上皇学了本事啊。至少,挖土翻地特别拿手,干起活来不输给老农。”
白胜凑到皇帝身边:“这人着实太可恶了,只是俺就挖出了六十五万贯!”
“怎么,你羡慕了?”朱铭好笑道。
白胜连忙摆手否认:“俺有爵位和官职,这两样都能领俸禄。官家还经常赏赐,俺哪里用得着贪污受贿?”
朱铭说道:“送去大理寺吧。”
白胜带着罪证,领一队侍卫直奔大理寺。
秦桧正在受审,死不认罪,坚称自己只收过一些书画类的礼物。
他的心腹奴仆也死鸭子嘴硬,不认为自己还能戴罪立功,寄希望于秦桧能够无罪释放。
妾室们却真的啥都不知,就连住过秘密宅院的小妾,也从来没有进过秦桧的书房。还说秦桧偶尔到密宅居住,除了看书,就是种花种菜,并没有做其他任何事情。
“我秦桧身为大明尚书,行得正,坐得直,何惧宵小诬告攀咬?”
秦桧端坐于密室,说话大义凛然。
三法司官员并不着急,他们除了提审秦桧及家人,还提审了几个秦桧现在和以前的下属。
迟早有人扛不住!
半夜,白胜突然到来,扔出一堆账本和宝钞。
两处宅子,总共搜出一百二十六万贯有余。
而且根据账本记录,时间越是靠后,秦桧的贪污速度就越快,说明他越贪越大不再那么谨慎了。
最近三年的赃款,比之前十年的总和还多!
如果继续放任几年,估计秦桧能贪出三四百万贯来。
“秦尚书,你让俺挖得好辛苦啊。太上皇种地只能收粮食,你种地却是能长出大明宝钞!”白胜冷笑讥讽。
负责提审秦桧的魏良臣、潘良贵等人,看到那么多大明宝钞都心惊肉跳。
再望向秦桧,发现这厮已经瘫在椅子上。
完了,全完了,埋在地里的东西被挖出来了。
如果只被搜出还没埋的那个箱子,秦桧完全可以狡辩说,里面的宝钞是自己历年积蓄,账本则是他暗中做的生意(这个虽也违规,但顶多罢官而已,并且秦桧确实注册了商号做幌子)。
可一百多万贯全被挖出,还他妈能够怎么狡辩?
谁都知道秦桧年轻时很穷,他并非出身望族,这笔钱的来历说不清楚啊。
潘良贵快速翻阅一个账本,接着随手扔给秦桧:“说说吧,什么生意如此赚钱?你这账本上,记录着许多人名和货物。各地户曹、工曹和钞关,都有商税货物留档,或许能查找档案帮你洗刷冤屈。”
秦桧决定再赌一把:“这些都是王家的钱财。王家在被拆分的时候,许多田产都没了,又害怕被我大明抄家,就把钱财托付给我保管。至于那些账本,都是胡乱编造的,朝廷若查起来也有个由头。”
“一百多万贯,托付给伱保管?”魏良臣讥笑道。
秦桧说道:“是王家大兄托付的。他病死以后,我贪图这些钱财,就埋在地下想独吞。王家的其他兄弟,都不知这笔钱的去向,只有我那妻子知道。”
潘良贵一脸无语:“你把我们都当傻子吗?你这些账本,都写着时间,十多年来就没断过。你妻子的长兄已死,难道每个月回魂来人间,分批托付钱财让你保管?”
秦桧口干舌燥,不知如何解释。
潘良贵说:“把王氏带来,让这厮彻底死心。”
很快,王氏被带到这间屋子。
潘良贵说:“在秦桧的宅子里挖出一百多万贯,他说是你大兄托付保管的王氏族产。你知道这个事情吗?”
秦桧一脸哀求之色,他觉得夫妻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妻子多半会帮着他尽量圆谎。
王氏却看着桌上的宝钞,又惊又怒道:“你这杀千刀的,竟贪了一百多万贯?老娘嫁给你那么多年,何曾享受过种种富贵?你贪恁多钱,肯定都拿去养狐狸精了!”
秦桧瞠目结舌,完全无法理解妻子的反应。
在他的前半生,妻子王氏一直都是他的智囊。聪明到阴险狡诈的女人,难道不知认罪就是死吗?这种时候了还吃什么醋?
王氏却一脸嘲讽:“你瞪大眼睛作甚?皇城禁卫都出动了,你还能躲过去不成?从皇帝下令抓人那时起,你就已经死定了,痴心妄想做什么白日梦!你就算不贪恁多也得死,否则皇帝怎么下台阶?”
这几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说得秦桧的脑子嗡嗡直响。
以他的聪明才智,应该是能够想明白的。但他还是心怀侥幸,不愿放弃最后一丝希望,直到被妻子拆穿就彻底绷不住了。
王氏还在继续撇清关系,当场给三法司官员跪下说:“诸位相公明鉴,奴与这人早就分居。他连尚书官邸,都不让我踏进去一步,这几年从不跟我说话。他做的那些贪赃枉法之事,我是一件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