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杉那张一分钟前还有说有笑的年轻的脸顿时僵住,花栗鼠般鼓囊囊的两腮同时停止了咀嚼,就像被双无形的手掐住一样。
虽然店里没有任何空调或电扇设备,但他却莫名感到四周的气温似乎骤然降了几度。
他把嘴里的食物缓缓吐回盘中,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尽管董锵锵已经提前给他打过预防针,但这个消息还是惊到了他。他一直以为陆苇尚在服刑,本打算打两周短工买些好东西去牢里探视,却不料陆苇提前出狱,一时又惊又喜,不知该说什么,过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结巴道:“锵哥,你你没开玩笑吧?我姐她真的已经出来了?”
董锵锵郑重地点了点头。
看到董锵锵的肯定答复,陆杉只觉脑中一团乱麻,他手足无措地双手撑桌站起身大声问道:“那我姐她人现在在哪儿?”
旁边有吃饭的人同时朝董锵锵这桌望过来,眼神很不友好。
陆杉的问题是董锵锵意料之中的事,他把手在虚空中做了个下压的动作,示意陆杉坐下来说话。
陆杉脸色通红,不甘心地坐了下来。
“抱歉,我也不知你姐现在在哪儿。”董锵锵本想绕个圈子,但搜肠刮肚后发现无圈可绕,只能开门见山。
陆杉本以为会得到一个肯定答复,哪知答复确实是肯定的,但却没用,不觉傻了眼:“你不知道?”
董锵锵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说她”陆杉一脸官司。
“因为我碰到她还跟她说话了。”
“我不不明白,你看到她了,却不知道她后来去哪儿了?”
董锵锵猜测陆苇入狱的来龙去脉陆杉可能并不完全知晓,心里便起了索性趁这个机会全部告诉他的念头。“你先别急,听我说完。”
董锵锵于是从陆苇当枪手被抓入狱开始讲起,从她入狱之初的心如死灰讲到她为了摆脱心魔而信教,又通过打工慢慢找回对生活的期望,再过渡到积极减刑和减刑成功,最后说到董锵锵曾以为9月甚至年底她才能出狱,却没想到会在雨天邂逅她,然后对方又跟他彻底失联。
他的叙述平缓柔和,既没夸大也没闪躲,碰到不清楚的地方直接略过,只讲他亲眼看到的事实,而那些曾传的满城风雨的关于陆苇的谣言并不在他的陈述范围。
陆杉听得很专注,虽表情凝重却并没打断他,直到他全部讲完,才接话道:“你接站时没告诉我这事是怕我分心吧?谢谢你,锵哥。但如果我当时知道,我肯定会想办法找到她。”
虽然陆杉并没直接抱怨,但董锵锵还是能嗅到对方话里带出的一丝不快,但他并不介意,毕竟陆苇是陆杉亲姐,血浓于水的感情摆在那儿,现在人凭空消失,陆杉情绪激动脸上挂相都情有可原。
“我确实不是故意瞒你的”虽然董锵锵自觉并没做错什么,但还是又补了一句。
“那我姐她不会”陆杉眉头紧锁。
虽然陆杉话留了一半,但董锵锵还是听懂了他的潜台词,当即否定道:“我认为你姐现在人应该是安全的。”
“可你凭什么这么肯定?”陆杉的眉头牢牢地焊在一起没舒展开,“你既没报警也没找大使馆帮忙”
“这次跟上次情况不同。”董锵锵解释道,“你姐是成年人,她出来没告诉任何人,我想是她还没准备好,所以不想见人,尤其是那些昔日的同学,你姐的自尊心很强,她走出来需要时间。”
董锵锵的话有一种不容被质疑的权威感,陆杉似乎被他说动,缓了几秒后喃喃道:“锵哥,我想一会儿去警局,让警察帮着找一下”
“当然可以。”董锵锵心知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忍不住提醒道,“但德国警察的效率不高,你最好做好两手准备。”
董锵锵的话让陆杉瞬间想起去年父母在德国找陆苇的经历,最后还是由于中国领事馆的介入才最终找到人,而之前他们跨国报警的努力宛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可现在我是德国纳税人啊,德国警察不是号称是纳税人的公仆么?”陆杉睁圆了眼睛反问道,“就算他们效率再低,我报了警他们总不能假装不知道吧?锵哥,这样,咱俩现在就去警察局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