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E载着董锵锵沿着摩泽尔河顺流而下,向着法兰克福的方向坚定地飞驰。
由于换城市时董锵锵搬家是开车在汉诺威和特里尔两座城市间奔波,所以他还从未真正欣赏过这段路程上的风景,如今有机会在春季日落时分欣赏摩泽尔河的美景,感觉非常美妙。
摩泽尔河静静地向南流淌,最初的景致一如特里尔市河两岸的景色:大片成规模的、田园诗般的梯田葡萄园群以令人惊叹的角度在陡峭的斜坡上近乎垂直地向上延伸,葡萄园下方则是高矮错落有致、颜色五花八门犹如油画般的乡村小镇和远处山丘上不时一闪而过的城堡。
时间已近19点,马上就要落山的夕阳把它最后的余晖毫无保留地洒向葡萄园,粉紫色的彩霞布满整个天空,一轮浅白色的月牙斜挂在远处河岸上方山坡的头顶,温柔地注视着人间。
暗金色的精灵们在河面上充满韵律地跳跃着,而河流上方此时正有小巧的缆车缓缓滑过,在夕阳的照射下,前景是摩泽尔河,背景是山丘上树林隐秘处若隐若现的城堡和城堡里一明一灭、勾人遐想的光点。
随着河道渐渐开阔,运货的船只和扎满各色彩旗的小型游轮也渐渐多了起来。
青山绿水不断向后退去,岸上终于不再是单调的梯田葡萄园,取而代之的是交替出现的开阔耕地、成群结队的牛群或羊群及海浪般起伏的低山丘陵,而而盘亘在丘陵和树林中的玉带似乎就是著名的德国葡萄酒高速公路。
就在董锵锵认真欣赏窗外之际,眼前骤然一黑,不到两秒吸顶灯便齐刷刷地亮了起来,却是火车进入一处隧道。
望着车窗中熟悉又陌生的脸,听着耳畔规律的隆隆声,董锵锵思绪万千。
不知BJ现在(役)情如何,回国这个决定做的很仓促,他并没提前和父母商量,他知道其实董母一直希望他回去,只有董父一直反对他贸然回国,他也心中没底,不知一直反对自己回国的父亲看到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开心还是生气都有可能,所以托辞也好,话术也罢,他必须为自己这次回国找好借口,即使是骗董父,也要把这关过了,毕竟他飞一次8000多公里不是为了回去和家人吵架生气的。
应答方案准备的很快:首先,他上学期的考试已经全部结束,距离开学还有近一个月的光景,而自己从去年到现在一直忙于学业,身心俱惫,再加上出国后从未回国,所以急需回国充电。虽然考试成绩开学前才会出,但董锵锵自觉稳过,如果董父问起,他决定一口咬定已经通过,也算给董父一个交代。其次,父母一直身体不好,他本就担心,现在又碰到(役)情这种事,作为家中独子,他不可能抛下父母完全不管,平时学习忙没办法也就算了,但现在是假期,不亲眼看到父母平安他终是无法做到真正放心,也很难过自己的心关,如果拖到下学期,势必会影响学习的专注度,不利于学业,而董父最担心的一直就是家事影响了董锵锵的学业,所以不回国才是绝对错误的。最后,他在国内就待一周,不会影响任何事。如果形势真的更严峻,他尽快回德国就是。
除了面对父母,还有就是今天下午刚冒出来的冻结账户一事,听对方法务和自己律师的意思只要把乐白的纳税证明和捕蝉的交易证明提交给银行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想到德国人对他这种人畜无害的学生还这么严格,他就觉得很无语。也不知材料提交多久后账户才能解冻,只要能解冻,他准备第一时间就把一部分钱汇到国内,正好趁着账户没解冻这段时间他先去国内银行问问,看国内账户接收国外转账有无限制,别到时自己再被国内银行罚一笔或也冻结账户那就得不偿失了。之前他从没想过钱多了进出境会如此麻烦,穷的时候并不知晓这些事,现在才明白人永远会面对不同程度的烦恼。
至于特里尔海关,他们已经抽查了他两次,结果都正常,按理三月应该不会再验血验尿了,但这种事没人能说得准,所以他也只能赌一把,暗自祈祷海关在他回国这一周千万不要再联系他。
想到种种的不确定,董锵锵不免心潮起伏,局促不安,第一次体会到以前文人笔下描述的背井离乡多年的人骤然面对故乡、故人时的忐忑,他不知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近乡情怯。
就在董锵锵的思绪百转千回之际,眼前倏地一亮,火车驶出隧道,窗外是一片让人心醉的暗蓝色,就在这时他头顶的播音器里传来通报:科布伦茨市马上就要到了。
科布伦茨离特里尔很近,但别看离得近,董锵锵之前还从没踏足过科布伦茨,品味它的文化,欣赏它的景观,只粗略了解过科布伦茨的背景,当然这其中固然有他学业繁忙的原因,但另一方面,人们总是习惯对近在咫尺的风景有所怠慢,总以为有的是机会和时间去游历,却在日复一日中一拖再拖。
与特里尔一样,科布伦茨也是一座有着千年历史的文化古城。
1815年,维也纳会议将库尔特里尔的莱茵兰地区移交给普鲁士王国后,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下令将科布伦茨扩建为一座设防城市,并建造了当时欧洲最大的防御工事之一。
科布伦茨的名字源于拉丁语“Castelapudfentes”,即“莱茵河和摩泽尔河交汇处的城堡”,所以德国民谚有云:莱茵河与摩泽尔河两条河流孕育了科布伦茨。
不浪漫的德国人授予了它很多头衔,比如葡萄酒之城、堡垒之城、活动之城、会议之城。
火车速度慢慢降了下来,暮色中,一个灯火通明的车站矗立在董锵锵的面前。
火车停靠的位置非常理想,董锵锵目之所及是一座巨大的青铜雕像的背影,他的左手边是一条深绿色的河,而他的右手边则是一条深蓝色的河。
原来这里就是德意志之角,他对自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