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籍和文彦博也觉得这是对枢密院的一种侮辱。
虽然武人们地位不高。
但他们作为军事主官,见朝廷令禁军精锐去干杂活,心中自然有所不满,不由得觉得中书在有意针对枢密院。
当即,三人便一起奔向了垂拱殿。
赵祯见枢密院三名主官齐至,当即便知晓三人是来做什么的,令人将三人唤入大殿内。
夏竦一脸不满,直接拱手道:“官家,臣见南郊市集细则上写着要抽调上四军八千人,辅助建造南郊市集,臣甚是不解。我朝有八十万禁军,为何要独独令上四军去做这种杂活,如此做法,会让士兵们寒心的!”
赵祯对三人的到来早就做足了准备。
“这是三衙交给朕的上四军上半年的训练报告以及上半年的总开支,伱们先看一看!”赵祯将御案上的几份奏疏,递给了内侍。
枢密院负责兵籍和调动士兵。
三衙,即殿前司、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则负责练兵。
夏竦三人对上四军的训练情况,了解非常有限。
赵祯见三人基本上看完了奏疏上的内容,不由得说道:“美其名曰,一日一练,但练得是什么玩意,能耐没有练出来,军费却越要越多!”
因上四军名声大,升迁易。
很多考不上功名的贵族子弟都会选择入伍,以此快速升迁。
虽然权力不大,但钱却不少。
大宋崇文抑武,抑制的是武将的权力,但俸禄甚是殷实。
“朕从训练便可以看出,人人慵懒,追求形式。这是我朝最强的精锐,他们已经堕落如此,其他兵种又能好到哪里去。故而朕便想借此次建造南郊市集的机会,看看这些上四军们到底能不能吃苦?有问题吗?朕怎么不觉得丢人,不会让士兵们寒心呢?”
“若这些上四军们,全都是蜡头银枪,令朕寒心,朕不如将他们全都裁撤掉!你们觉得朕做此事,是让你们丢脸了吗?”赵祯质问道。
文彦博瞬间站了出来。
“官家,之前我们不知内因,觉得奇怪,而今看出官家乃是为了锻炼上四军们,我们……我们怎能反对呢?建造南郊市集,也是一种训练,可行可行!”
“臣也以为此法并无不当之处,臣了解完内情后,也甚是同意!”庞籍也开口道。
庞籍和文彦博都有自己的想法,根本不会被夏竦左右。
夏竦听到两位枢密副使这样说,顿时没话了,拱手道:“还是官家思虑的周全,臣也同意。”
此刻,夏竦的脑海中浮现出苏良和包拯的模样,甚是恼怒。
赵祯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心中喃喃道:苏良之策,确实好用,还是要摆脸子,讲事实,拿证据。
……
十一月二十日,汴京城愈加寒冷。
黄昏时分,今年冬季的
雪越下越大。
而此刻,苏良坐在家中客厅。
他与唐宛眉、桃儿三人围在一个碳锅前,正烫着涮羊肉。
此刻的唐宛眉已有八个月身孕,极有可能在正月生产。
她想吃涮羊肉,苏良自然立即安排。
三人说说笑笑,一顿涮羊肉吃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而吃完之后,外面已经是一片洁白,雪厚足足有三寸。
此乃是一场瑞雪。
汴京百姓们各个欢欣雀跃,甚是兴奋。
雪下一夜,盖住了整个汴京城。
苏良醒来后,先清扫了院内的积雪,又将屋内的火炉烧旺。
他为唐宛眉拿出一件厚厚的裘衣并交待其不可出门后,才不紧不慢地走出院外。
咔嚓!咔嚓!
马车缓慢驶过雪地,碾压出一道道车辙。
而此刻。
皇城司的士兵、开封府的衙差已开始从宣德门沿御街,一路向南清理积雪。
苏良来到御史台后,吏员们已经将院内的积雪清理干净了。
屋内炭炉烧得正旺,门窗上都挂上了挡风御寒的毡子。
此刻。
坐于室内,喝上一杯热茶,翻看两篇文章。
不时再望一望窗外槐树上的残雪,幸福感十足。
与此同时。
汴河之上,一群纤夫苦力,正忍着寒冷清扫积雪。
甚至有的不得已跳进冰冷的河水里将船只拉上岸,以防船只冻在水中,影响运行。
这就是无数人奔着做官的原因。
只要当上了官,便无惧严寒酷暑,便不用再做力气活,便无须担忧衣食温饱问题。
这样的天气,汴京城最热闹的地方便是茶馆酒肆。
上两三枚大钱,便能在茶馆中点上一碗热茶,听上一整天朝廷官员的边趣事、各州各府的奇闻怪谈。
运气好的,还能听说书先生讲一个完整的大段,甚至见一个芳龄二八的歌伎秀一段吹拉弹唱的乐器表演。
这时,一个茶馆内。
一个尖嘴猴腮,山羊胡,身穿淡灰色长袍的青年,一脚踩在长凳上,正讲的津津有味。
“诸位,你们可知使得朝廷营建南郊市集功劳最大的人是谁?”
“自然是包希仁包学士!”
灰袍青年笑着摇了摇头。
“那……那是汝南郡王赵允让?”
灰袍青年接着摇头。
“是曹家曹国舅?”
灰袍青年再次摇头,而后说道:“乃是御史台的监察御史苏良苏景明。”
“诸位可能不知道,最先提出兴建南郊市集的便是这位朝堂小炮仗,并且这两年来朝堂的诸多法令都与他有关。”
周围的茶客,一脸好奇。
他们最喜欢听的便是朝堂故事。
而苏良在他们印象中,人品、德行、才学都甚是优异,青年得志,实在令人羡慕。
灰袍青年接着说道:“诸位想一想,齐州变法、抑制土地兼并、科举改革、官招商法,还有当下的由上四军的士兵建造南郊市集,可都是这位苏御史主导的。”
“别看他才二十多岁,但在朝堂上话语权极大,如今的台谏,御史中丞唐介和知谏院欧阳修,甚至知开封府的包希仁,都以他的意见为主,诸位可知他为何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权势吗?”
灰袍青年环顾四周,待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才缓缓开口道:“因为这位苏御史的背后,乃是范希文和富彦国两位相公,你们以为变法早就已经结束了吗?其实是由范富两位相公之手,交接到了苏良手中。诸位难道没有觉察到这两年的新法令与前几年的变法很像吗?”
此话一出,引得周围茶客都细细思索起来。
细思,确实很像。
范、富二人的新政变法,持续时间甚短,如雨过地皮湿,对官员们影响巨大,但对百姓并没有产生巨大的影响。
大多数百姓谈变法,其实是在谈论朝堂官员谁占了势,谁下了台,谁高升,谁被贬谪外放。
他们对实际内容并不清楚。
而今众人听灰袍青年所言,感触最深的也只是觉得苏良不简单,竟然还有靠山,并未联想到其他。
但是,若让一些有心人听到这些话,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官员们甚是反对范富变法。
一旦他们得知苏良是“小希文”,那一连串的罪名都会朝着苏良的脑袋上扣去。
这个灰袍青年看似在夸赞苏良有能耐。
其实用心险恶,在毁苏良。
他的这番话传出茶馆,就是长刀,就是利剑,能毁人声誉、断人仕途,能让整个朝堂都动荡起来。
还有一章,零点前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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