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行街,和乐楼。
苏良走到柜台前,问道:“掌柜的,请问贵店有没有住着一个名为沈括的年轻人?”
那中年掌柜抬头看到苏良后,兴奋道:“你……你……你是苏景明苏御史?”
苏良没想到此掌柜竟识得他,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他当下名声正盛。
若被周围百姓围观,那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了。
中年掌柜立即会意。
“我懂我懂,御史台查案,不能轻易暴露身份的。苏……客官,咱后厅叙话,我知道沈括,这个年轻人甚是奇怪,我一直怀疑他有问题呢!”
“有问题?”
苏良怀着好奇与中年掌柜来到后厅。
中年掌柜面色兴奋。
“数日前,一个中年人与沈括在本店定下一个房间,那中年人交了一个月房钱和餐费便离开了,独留沈括住在这里。”
“这个沈括一直都没出过门,饭食热水全都是送上去的,偶尔在深夜才能见到他去如厕,并且甚是匆忙,似乎怕人看到。每隔三五日,有人会将一个木箱送到他房间然后又拿走一个木箱,甚是神秘。”
“我怀疑他和那个中年人可能是来汴京城给某个官员送礼的,苏御史您一定要好好查一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尽管说,我……我是很乐意给御史台当线人的!”中年掌柜拍着胸脯说道。
苏良有些哭笑不得。
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一个如此热心的汴京群众。
不过,这个掌柜应该是破案的话本看多了,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便开始推演剧情。
苏良不再与他多纠缠,当即问道:“沈括在哪个房间?”
“二楼最右边。”
当即,苏良便朝着二楼走去。
他见中年掌柜也要跟过去,连忙道:“掌柜的,伱忙吧,无须跟着我。”
中年掌柜点头道:“我懂我懂,御史台办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嘭!嘭!嘭!
苏良敲响了房门。
稍倾。
一个头发略显凌乱,清瘦清瘦的年轻人推开门,疑惑地看向苏良,问道:“你找谁?”
苏良笑着道:“你可是沈括?”
年轻人点了点头。
苏良笑着道:“我是御史台监察御史苏良,可否能进屋一叙?”
“您就是……是苏景明?请进!请进!”沈括激动地说道,“家父经常提起你,我也经常拜读您的文章呢!”
“令尊是?”
“家父沈周,监江宁税,当下回京叙职,他在官廨中居住,要不我去将他喊回来?”
苏良这才知晓,原来沈括是官宦之后。
他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今日,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沈括一脸疑惑。
苏良走进屋内的瞬间。
一股浓郁的墨香便扑面而来。
前面的床上、地上、椅子上,尽是书籍,不远处的木箱中也放着十余本书籍。
一旁桌子上,墨迹未干,放着沈括抄了半页的书籍。
苏良低头一看,这些书籍涉及算术、天象、冶炼、制墨等,都是一些读书人眼里难登大雅之堂的“杂书”。
并且这些书籍全都是朝廷的馆阁藏书。
馆阁藏书,非官员之身,很难借到。
沈括有些紧张地说道:“苏御史,这……这些馆阁藏书是……是家父通过正规渠道借的。家父捐赠了馆阁五十套书籍,然后换来了这样一个借书的机会。”
“我……我自小便爱看杂书,所以……所以家父令人将书搬到了这里,我看完、抄录完后,就会立即还回馆阁的。”
顿时,苏良全明白了。
怪不得那中年掌柜称沈括整日不出门,连如厕都是步履匆匆。
原来是在抓紧一切时间,抄书看书。
苏良不由得在心中感叹:但凡成大事者,必然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少年时光。怪不得沈括能被后世称为全才,人家如厕都是跑着去的,将多出的时间全用在了读书上,能不成全才吗?
特别是在这个十五六岁的年龄,就能禁得起汴京这种繁华之地的诱惑。
这份定力,已超过了九成以上的同龄人。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儿子以后的教育也应当如此。
苏良笑着说道:“沈小哥,莫紧张,我不是来查案的。不久前,我岳丈唐泽在船上与你相识,不知你可还记得?”
“是唐老先生啊,记得记得。”沈括道。
“我岳丈称你擅长木工、又精于算术,我画了一张河道沙盘图纸,你能做出来吗?”
苏良将怀中的的黄河河道沙盘图纸拿了出来。
当即,沈括认真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