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三日,近午时。
大河支流,渭水河畔,阳光格外暖。
河水清澈,游鱼成群,空气中弥散着一抹野草的清香。
宜垂钓、野炊、泛舟、远眺。
苏良一行人正在河畔小憩。
接下来,他们将穿过渭水,向北而行。
目的地正是范仲淹所在的庆州。
这几日。
苏良通过官道上的驿站、曹护的信息渠道,打听到了越来越多有关西北裁兵的消息。
范仲淹的处理方式,果断而强硬。
但凡符合裁兵条件者,一律裁减,拖延者罚,徇私者罪。
鄜延路、环庆路、泾原路、秦凤路四路的主官与各个营寨们的主将,迅速列出了裁减士兵的名单。
与此同时。
范仲淹要求:地方州府的抚恤必须迅速到位,田地、职位、金钱补偿,皆不可拖延半分。
有敢聚众闹事、叛乱造反者,即使取消了军籍,依然会按照军规重惩。
除罪加一等外,情节恶劣者甚至会取消抚恤,并进行劳役改造。
犯事士兵的直属长官、地方州府的主官若处置不当也会受到惩处。
可谓是:军令如山,雷厉风行。
苏良很欣赏这种处理方式。
这也是西北禁军惯常的军风。
这里的士兵都见识过烧杀抢掠的蕃贼之害,故而大多都不会“聚而为盗贼”,坑害百姓。
而河北禁军和京东路那边可能就要困难一些。
那边的兵痞居多。
定然会有一些好逸恶劳者,为索取更多的抚恤,生事作乱。
这就完全看当地主官的处置方式了。
这两日。
苏良也遇到了一些放还为民的士兵,大多都是从辽夏边境,返还回乡。
苏良也与他们闲聊了两句。
发现这些人虽然有些失落,但并未有很强烈的反对情绪。
毕竟。
年龄摆在那里、体力摆在那里,而朝廷给予他们的抚恤也还算不错。
……
就在这时。
河畔前方突然扬起一阵沙尘。
而后,一辆马车朝着河畔处疾速奔来,马车后面还紧紧跟着十余名骑兵。
曹护等人立即警觉起来,将苏良护上马车,警惕地看向前方。
那马车距离苏良大概还有二百多米时,大马的马蹄绊在一块石头上,重重栽倒在地上。
马声嘶鸣。
“轰隆!”
马车侧翻,倒在河畔的沙石地上。
紧接着。
从马车内钻出来四个人,四人拿着行李,一人提着一把朴刀。
连同赶马者,共计五人。
就在五人准备跑的时候,十余名骑兵将他们围了起来。
五人当即背靠着背站成一团,举起手中的朴刀。
苏良从窗户外望去。
这五人,皆身穿灰衣,脚踏黑色布鞋,三人头发花白,还有两人,竟都是独臂。
看其气质,应该是西北老兵。
骑兵为首的一名青年,拽着马绳,高声道:“五位,别再顽抗了,这次我护送你们回老家!”
“老家?家人都没了,我们还有什么老家?”
“老子活着就只有一个目的,干蕃贼,杀铁鹞子!你们不让老子当兵,老子认了,但是你们阻挡不了老子去杀西夏贼,即使老子被西夏贼杀了,也比老死在家里强,老子今年五十三,比起我那些兄弟,老子这辈子已经活得够长了!”
“小兔崽子们,赶紧滚!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们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去烧杀抢掠做坏事的,我们这辈子都是兵,不会做害民害国之事。你们别拦着我们去杀西夏贼!”
那骑兵青年跳下马来。
“五位大哥,我求求你们了,回吧!蕃贼由我们来杀,铁鹞子由我们来灭,那一天很快就到来的,你们要相信朝廷!”
“不行,血海深仇,必须我们自己报!当年的好水川之战,大宋输了,但是老子没有输!”
……
听到此处,苏良不由得走下了马车。
西北的士兵和百姓一般都称西夏士兵为蕃贼或羌贼。
而铁鹞子则是西夏的王牌骑兵。
那骑兵青年再次规劝道:“五位,你们再不听劝,莫怪我来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