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看到张珂想也不想的拒绝,河伯那只剩下白骨的脸庞上明显的闪现过一缕惊讶之色。
也不知道,只剩下个骷髅头的祂是怎么表现出这么复杂的表情的:
“你不动心?我所执掌的黄河水系可是上古黄河演化下来的,虽只是残缺的水脉,又被天庭留在了九州本土一部分,但此界的黄河仍带着一分上古余韵。
我观你选择的道路恰是搜集权柄以成自身,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以幼弱之年成就如此雄壮之躯,但这一路走来,我想你也知道这条路究竟有多困难。
九州天地,一砖一瓦皆是有主之地,州县有城隍,村镇有土地,便是农户家中也有门神,床神.诸多纤毫小神,不经天庭允许,擅自征伐吞并那可是弥天大错!
更何况无主之地本就稀少,即便是有也多是贫瘠之所,水滴石穿之功哪儿能比得上黄河水脉?纵不能助你一步登天,但至少也能省却多年苦工。
靠调节山水地脉,孕育万物生灵,让权柄自身繁衍壮大,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年轻人,需知道一步落后,步步落后的道理。
更何况,我之要求又没有多难,只需你去上古时,去黄帝面前帮我问一声,我冰夷自认没做错什么,灾劫之时也多有帮助人族,河水更是不知道哺育了多少生灵,何至于要落到如此境地?
无论结果如何,这印你自拿走就是了。
当然,若是有能力的话,去帮我给应龙一拳,打祂个满眼桃开,事后你自可去黄河之中,寻我所藏之宝,虽不比水脉珍贵,但至少也是我之珍藏,对你来说也能起到不小的作用,如何?”
说实话,不动心是假的。
即便张珂对河伯所说早就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当祂真提出条件的时候,张珂的心脏还是不争气的急速跳动起来。
想当初,一条八百里的弱水水脉就使得张珂的水法成长了不少,更别说,此等规模的水脉,对权柄的助益,嗯,毕竟是加了词条的。
而这还只是血脉回溯之中所获。
虽是弱水,但其所曾在的比上古无疑轻了太多。
而相比之下,遗留了上古余韵的黄河,其价值更难以想象,毕竟,直到现在张珂也一直小打小闹,像四渎五岳这种级别的他是碰都没碰过。
奖励不给是一方面,关键四渎五岳跟它们相对应的仙神之间联系过于紧密。
即便游戏奖励真抽取到了,张珂也不敢将其坐落在后世九州之上。
但此界的黄河就没这么多的说法了。
河伯真灵耗尽,即将入灭。
这是比自己那几位长辈都还要彻底的死亡,除非是回溯到祂尚未死亡的节点,跟应龙做过一场,救下河伯,但面对一位几乎把上古打穿了的战神,这任务难度跟被判死刑也没什么区别了。
祂死了,此界黄河就彻底无主,不用担心太多。
更何况,一位四渎级别的上古神人的珍藏,即便是落寞了的,但其价值也是十分珍贵的。
当然,再珍贵也得有命才行。
“多谢河伯好意,但恕我万难从命!”
张珂平静的说道,即便去了上古之地,他也得遵循老师的教导,去黄帝那边走一遭。
虽然人王大多都是心胸宽广,道德高尚之辈,但蚩尤弟子去拜会黄帝风险已经很大了,没必要再给自己增添不确定因素。
更何况,通过河伯张珂了解的仍旧片面,即便是有传说佐证,但传说么,漫长的时间流传下来其中究竟有多少水分谁也说不清楚。
“从未见过你这么铁石心肠的人,以利诱之也能坚守本心。倒显得我有些”
河伯声音有些干涩。
祂自认为自己的条件没人能够拒绝。
即便是害怕应龙,但给黄帝带一句话又没有多难,如此便能将黄河水系轻松收入囊中,这么风险小利润丰厚的事都能有人拒绝?
“也是,你既跟水官大帝有旧,便是从指缝里流露出来点儿,也足够了,看不起我这些三瓜俩枣的也很正常。”
这跟大禹有什么关系。
张珂承认,自己能走到这一步,确实承了不少长辈们的照顾。
但大禹的光芒张珂可没享受到一点儿。
甚至,要不是有老师提醒,他都不知道自己被强买强卖了。
不过按这些隐私的事情,倒没必要跟这位只见一面的河伯交代,既然祂想歪了那就任祂想歪吧。
“可惜!”
感慨了一声,抬头仰望着天穹,看着那道恐怖的裂痕:“不愿就不愿吧,可能这便是我的命运,一人冲动,确实没必要将其他人牵扯进来。
这黄河大印你用完之后也无需归还给我,自己拿去吧!
相比于给了那篡位之人,至少我看你还算顺眼,这黄河水脉就算是我最后的馈赠,这次倒没有其他的条件了。”
“对了,趁我还有一点儿时间,便再教你两句,此世界混乱的根源并不在于那些邪神,也不在于那些胡人,其关键之处在于九州外的蛮夷之土。
当初天庭征战外域的时候,目的是好的,以战养战,借外域滋养九州,但仙神们却忽略了一个点,便是上古人族跟九州人族是不同的。
上古之时,有山海凶神为祸,而人族尚算淳朴,缺乏私心。
但自从禹帝之子擅夺人王之位,种种私欲便在人族心中悄然萌芽,夏商周,王朝更替,人族内乱不止,直到秦汉人族确实占据了天地,但也到了盛极而衰的节点。
天庭不顾内忧,仍旧四处征伐,人族内部也纷争不断,战争连年,导致的便是蛮土之中积攒的真灵愈来愈多,九州之外愈发繁盛的情况下,没人征战清缴,肃清蛮土,促使大乱生成。
想结束这场乱战,杀死那些外域邪神跟胡人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把那些土地毁了才是关键但我也只是给你个提醒,怎么毁灭我这里也没有办法,不过.”
说着话,河伯身上就响起了细密的碎裂声。
本来就伤痕密布的身体,现在更像是埋葬在地下多年的瓷器一样,密密麻麻的全都是裂痕,大量的淡蓝色气息从裂缝中逸散出来。
到最后,都已经不是白骨在发出声音了。
而是这些蓝色的气息,在空中凝聚出来的虚幻人形。
尚未说到最后,人影便再维持不住身形,伴随着一股清风拂过,彻底消散在物质世界。
而下方,跟张珂对坐着的那具骸骨也如同沙滩上的堡垒一般,风化成渣。
见状,张珂的嘴角微微抽搐。
他确实感觉到了河伯的真灵在流逝,将死之人,时日不多。
但这个时间是按仙神来算的,虽然张珂预测不准,但绝对不会这么快。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老东西在报复张珂拒绝了祂的遗愿。
该死的谜语人!
兜兜转转半天,结果除了一点儿信息之外,说了跟没说差不了多少。
自己被搞得不上不下,结果祂倒是痛快了!
只剩下张珂在这儿头疼。
沉吟着,张珂思考着现有的信息。
神跟人都只是表面,甚至于土地大概率也只是表象,真灵么?
天庭征战域外的流程张珂也算熟悉。
将一切混稀成一团,等人间王朝靠征战来消耗,生与死中不断的转换,或是被九州吞并,或是彻底丧失自我被天地所消化但现在整个流程缺失了最关键的一环,导致真灵无限的在九州之外积蓄,增长,胡人昌,汉人衰。
当然不是没办法解决,都用不着昊天动手,诸多帝君就能解决这些,但然后呢?
生老病死,王朝征战乃是世界运转的正常变迁,但其中若是有仙神因素添加其中,就变了味,这不是一家一户,而是涉及到千百万甚至更多生灵。
无边杀孽,这是帝君都难以承受的结果。
而五胡乱华虽然是一个极坏的结果,但因为其本就是九州历史演变的一个关键环节,若是缺少了它,后世的朝代跟之后诞生的仙神存在都要受到影响,一个不小心便是波及到整个九州多元的恐怖风暴。
如此反倒是形成了一种看似无解的循环。
不过杀孽也是相对的,张珂本就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性格,再加上原本他对罪孽尚且需要回避一些,毕竟吃的多了有伤理智,但有虎魄的帮助。
别说是担忧了,甚至他现在还要为自己汲取不到罪孽而发愁。
如此,下一刻,张珂腾空而起,直入天穹。
在他的身影消失在云层之中不久之后,昏黑的铅云忽然间涌动起来,隐约间能看到在浓重的云层上方有什么东西在绽放着赤红且灼热的光芒。
不多时,整个天空都燃烧了起来。
从大地上抬头望去,好似天空都化作了一片灼灼燃烧的火海,灼热的高温,即便是相隔遥远的距离都让人觉着皮肤刺痛,而四处弥漫的洪流更是隐隐沸腾起来,大量的水汽蒸腾将天地化作一片氤氲。
因风雨汇聚而来的云层在高温的烧灼下迅速退去,露出了天穹上赤红的两个太阳。
“嘶!”
此起彼伏的嘶鸣声,在宽广的九州大地上不绝于耳。
矗立在山巅的一位位山神土地,抬头微眯着眼眺望着天空。
之前那恍若灭世的洪水就已经让祂们的脑袋有些宕机了,谁也没想到,或者说谁也不敢往这个方向去想。
万里波涛,荡清蛮胡。
不管是从能力上亦或是作风上都足够骇人了。
结果不曾想,这位在扛下了天地的反噬之后,仍有余力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而只不过多吸了两口冷气。
地祇们便感觉到自己的胸膛仿若被烈火灼烧一般,火辣辣的刺痛。
“三昧真火?”
牙山山神面色猛然变换,随后也顾不得继续看乐子,赶忙带着洞口探头探脑的村民们一股脑的钻进了山顶的洞穴之内。
如此,祂还不怎么放心,动用开山的法术,在洞穴的末端将坚固的岩石化作泥水,铺在洞穴的墙壁顶端,加固山洞的同时,整个山洞也在蜿蜒向下,不断向山腹延展。
与此同时,外界。
“咕噜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