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你不是说佑灵王老爷慈悲吗?可怎么现在,老爷祂不要我们.”
稚嫩的嗓音还没说完便被人强行捂嘴给按了下去,最后只留下一点沉闷的哼声。
张珂的视线掠过了满头大汗的县令,目光向下俯瞰过去——
发出声音的地方正有十多个人挤成一团。
周围的壮男跟妇人虽不敢起身,但也借助着跪姿连忙挪了过去,一双双黝黑且满是龟裂的粗糙手掌按在了那个红扑扑的脸蛋上,与此同时还有人动手拽扯妇人的衣衫。
倒不是借此想有什么为非作歹的心思。
便是再狂野的疯子,也不会想着在公堂上表演一场全武行。
更别说当下,仙神当面,做下如此之事,别说是那站在高台上的仙神如何惩戒,自家的族老便会立马着人将他捉了去浸猪笼。
所谓的撕扯,不过是想借衣衫捂住这黄口小儿的嘴巴,让他无法把那大逆不道的话说完罢了。
只不过,大家都是贫苦百姓,能有一身完好的衣衫穿着殊为不易,身上的衣衫大多是娶妻时,亦或是成年时家中给准备的,仅有的几件,破了多可惜啊,但倘若拿着孩子母亲的衣服来,便没有如此顾虑了。
子不教,父之过。
儿女犯了错,只是损失一身衣服,这无疑是赚大了。
毕竟,谁让你家教养不好,敢在这时候胡乱开口的?
刚才的环境,万籁俱静,县令便是强压着心中情绪的波动,随风波动,声音也足以让周围的百姓听得清楚,但饶是如此,也没一个人敢张口的。
不提冲撞仙神这最重要的因素。
当初,既然集众人之力,摆下了这祭坛,便已经将信任交付给了县令跟巫婆,神汉,现在却又越包代俎这是什么意思。
不想来可以不来,但既然选择了加入进来,便要遵守这里面的规矩。
更何况,佑灵王被祭祀召来,心中或许本就存了些许心思,不然,祂老人家完全可以不予理会。
但倘若经过你这么一闹,堵塞了大家本来会有的活路,这该如何?
一些性子急的,恨不得当场打死这不守规矩的母子了,只是碍于佑灵王跟县令都在现场,大人们都没开口,他急什么。
再加上,这祭祀的站位也是有说法的,一般宗亲跟村邻互相抱团占了一块地。
若是厮闹起来,自己乱动只会使得事情变的更糟。
而在人堆里,妇人虽没文采,但也懂得这个浅显的道理,但此时的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儿子默默垂泪。
若是若是,之后真要是计较。
那至少她能跟儿子一起上路,死路上相互作伴,也免得孩子害怕。
如此,这被十多个人挤在一起的母子在害怕的瑟瑟发抖,而外围的那些百姓也是心中七上八下,惴惴不安,甚至就在祭坛十多里外的城池上,注意到这边怪异的举动,城卫兵跟县中的官吏也是默默地睁大了眼,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虽然,在这漆黑的夜晚,他们的视力很难看清楚十多里外的情况就是了。
张珂感知着空气中萦绕的紧张气息。
这并不是他
目光转向四周。
暗淡的火把照耀下,一双双眸子正在静悄悄的观察着自己。
看着他们那饱经风霜而泛起红润,且满是沟壑的面庞。
看着那白的头发,枯瘦的身躯,以及浆洗的发白的衣衫,再回头看一眼身后供桌上那些新鲜的瓜果蔬菜,跟大鱼大肉.
沉默良久,长叹一声:“凉州山川,江河尽数熔融,崩毁,地脉虽然尚存,但若无数十年之功,仍难重塑山川万物,即便数十年后,修复完善,此地也不适人久居了。
凉州之难,虽是地祇作孽,但我亦有责,既然如此若你们当中对大汉心无眷恋,亦勤勉上进,只求生活者,可等我回返时一同归去,我挑一片山水秀丽,土壤肥沃之地安置你们。
若是难舍家乡,我也可将西域拖拽过来,并入凉州,烧灼几日,驱逐蛮夷毒物,也可暂作家园,等到日后天庭仙神归来,不说富足,但基本生活起码无忧。
如此,可行?”
他虽然跟这大汉的地祇结仇,不死不休,但这些百姓却是何等无辜。
之前情形迫不得已,事后,能补偿些便补偿些吧,即便不能将他们的生活恢复原样,但至少有个七八成,至于剩下的.那就只能麻烦尚未得道的张天师多多劳烦了。
嗯,毕竟,张珂将领头的地祇悉数除去,只剩下根源的诡神,虽然这长年累月的积攒,难保其中不会跳出几个老妖怪,但相比之前,现如今的任务难度可下降的太多了。
更何况,张珂的任务条才走了一半多点,总得要跟这些诡神们借点小玩意儿,才能顺利回家.
然后,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出意外了。
见到张珂说完之后,便走到一旁研究起身后桌上的贡品,县令呆滞了一瞬之后,立马从高台上一跃而下,召集了年老的长者跟附属的官吏开始商讨。
“诸位,究竟是选一,还是选二,我虽是大家的县令,但此事关系到这数万人,乃至整个凉州,十数万百姓的生计,请恕我无法一言而决!”
果断的,县令将此事的话语权推了出去。
虽然他仍可以像先前那样,凭借着百姓的信任,一言而决。
但自己作决定爽是爽了,可事后呢?
要知道,大汉可不是后世九州能够比拟的,虽然它有着封建王朝所固有的种种弊端,但不可否认的是,大汉在武力这项上技能简直要点满了!
民间放任游侠存在的同时,并不限制刀剑,弓马的私人收藏,除了弩跟甲胄被查到是抄家灭族的不赦之罪外,其他的一切在管束上都相当的宽松。
不然,汉末三国时,黄巾跟诸侯刚发家时的兵刃都是哪儿来的,总不能靠吸大汉的血吧?
县令虽勇,但也不敢赌一下百姓的弹性。
万一夜色正好的时候,有人给自己来一出借头颅一用,那可就不好玩儿了。
而当决策的话语权转到这些乡老,长者的手中之后,为此,这些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们从一开始的争吵,差点儿演变成了老头群斗。
即便如此,也已经是顾忌身在高台上的张珂了。
如若不然,今天这地上说不准还真会躺几个老头。
然而,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这十多个老头都已经声嘶力竭,嗓子沙哑的说不出话来,但依旧不肯后退一步,听从对方的劝阻,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仿佛这样就能让对面的老头突然暴毙一般。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人群外围,一个头发全白,面容枯瘦的老头完成了嘴中的吞咽,将手中剩下的半个黑饼放在布里包好重新放回胸前,推开面前气喘吁吁的年轻人,左右环视了一圈,道:
“狗蛋,还记得你七岁时,偷看隔条街李寡妇洗澡,被发现之后,被你爹抓回去吊在房梁上挂了三天吗?”
“.”
“看来,是真说不出话来了!”
看着面前老脸通红,指着自己不断颤抖的童时玩伴,老者笑着点了点头:
“如此,既然大家都吵不起来了,那不如听我一言,当然,趁这功夫你们也可歇息一会儿,等我说完,大家再来跟我争辩,如何?”
如何?
蔡老三,你是个狠人啊!
这喉咙嘶哑,是一时半会儿能恢复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