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属于暗黑天使军团的时代,会结束么?”
“在我们流血牺牲的时候,会不会有其他的军团从我们手中偷走首席的名号,占为己有:无论是影月苍狼、帝国之拳、钢铁之手,或者是那群自私自利的极限战士?”
“这似乎和我们现在的处境没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为什么不这么想:我们已经太久不在大远征的中央了,我们也永远回不去那里了,我们的军团已经是旧日的遗迹,昨日的残片,此战过后,想必军团也不再强大到足以领导其他的战斗兄弟了。”
“属于我们的时代结束了,不是么,留下来的只有遗忘,还有命中注定的衰落与死亡:就像我们现在面临的这幅处境一样。”
“……”
“你说得对。”
“暗黑天使的时代结束了。”
“……”
“但我们很幸运,不是么:我们马上就要死在这里,我们看不到那悲惨的一天到来,毕竟我们的死亡会被所有人遗忘。”
“真是个好消息。”
“……”
“是啊。”
“一个很适合我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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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来杀戮他面前的这些敌人,这些他认识或者不认识的敌人,这些他可以战胜或者必须躲避的敌人:它们占据了他的每一寸感官,这是漫长到足以让任何人,失去继续战斗下去的意志的一个小时。
他的敌人们:人类、异形、阿斯塔特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的扭曲组合体,它们癫狂至极,它们无所畏惧,它们从每一个难以被察觉的阴影和角落中,发动着接连不断的攻击,它们锋利的爪子与凌乱的獠牙,足以彻底撕碎每一个庄森之子身上最坚固的动力甲。
与它们的战斗,就是与极度的狂热与无尽的扭曲的磨练:无数的尖叫、抓挠与口吐白沫,这些敌人就像是被惊动的兽潮一般,毫无死亡、畏惧或者疼痛的概念,源源不断的冲击阿斯塔特们的阵型,前面的倒下,后面就会立刻接上,甚至会直接碾过那些还没有完全断气的无形肉块。
偏偏这些已经完全丧失了畏惧的对手,还残留着几丝战斗的本能意志,而且它们身上的血肉盔甲也足以抵挡住几发致命的爆弹,这让速战速决成为了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也让流血与牺牲,成为了必然的未来。
大约在
至暗无比的殿堂为阴影中的潜伏者们提供了绝妙的掩护,那些怪物像是雄鹰、蜘蛛与灰狼被随意融合在一起的造物,却又能清晰的看到它们身上数种异形甚至人类的体态特征,这些敌人大小就像是骑士或者泰坦,从阴影中出击,从在原体们的利刃下,夺走了数名战士的性命:而在它们身后,依旧是数量难以想象的浪潮。
最糟糕的战争从这一刻就开始了,原体们的武器上燃起了火焰与尖利的呼啸,他们的力量摧毁了所有的敌人与殿堂,但是剩下的敌人依旧是看不到尽头的,就仿佛它们的数量足以填满一整个大陆,它们如天灾一般,如狂风肆虐,如雨势凶猛,如风暴在苍穹上盘旋,如群星被黑暗所侵蚀。
已经没有人能够记得这场战争是怎样度过了接下来的一个又一个小时的了,但是
在顶住了那无尽的浪潮后,在用意志与钢铁通过了那些漫长的回廊与漆黑的隘口之后,在杀死了无数仅仅是一个个体的存在,就足以毁灭一座巢都的怪兽群落之后,他们的确成功的打通了,通往那座最后的大殿的道路。
他们每个人在此期间的战斗经历都是一本启示录,都是冉丹围城战的灾难翻演,但他们的确完成了他们的任务,因为他们亲眼见证着他们的基因之父庄森,与他的血亲兄弟们,是如何走上了那连接着最后殿堂的桥梁的。
尽管没有任何一点实际上的依据,但是在看到那座直通天际的钢铁圣殿的那一刻,每一个人都非常确信,那就是敌人的心脏所在,那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那座甚至比尖塔本身还要高大的王庭,就是连摩根都确认的最终目的地。
他们成功了。
原体们踏上了桥梁,属于帝皇子嗣的战斗开始了,而属于暗黑天使们的战斗,结束了,他们的使命在这一刻迎来了终结。
随之而来的,便是他们注定的死亡:那由无数种亵渎魔物所组成的浪潮,远远没有迎来终结,它们依旧在紧紧跟随着帝国大军的前进脚步,也追到了这里,甚至在数量上有了指数级的增长。
于是,仅剩的一百多名暗黑天使们,在沉默地目送他们的基因原体消失在了桥梁上后,便缓缓地转过身来,握起了自己的利刃,组建着熟悉的阵型,呼唤着身旁那些战斗兄弟们的名字。
他们背对着他们的原体,发起了最后的一轮冲锋。
宛如风暴。
宛如雷霆。
宛如天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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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殉爆的巨舰消散在了冰冷的海底深洋一般,暗黑天使们最后的战斗,也消散在了一片混乱与沉默的厮杀之中。
在数以百万计的敌人咆哮着冲锋而来后,那道细细的黑线终于被浪潮所冲散了:单枪匹马的暗黑天使很快就被吞噬,而剩下的那些则是化为了一个又一个互相依托着后背的小组,继续战斗。
弹药耗尽、枪械过载、利刃变钝、直到坚毅的怒吼消散在了无穷无尽的浪潮之中,知道忠贞的意志破碎在了如神的暴政之下,直到死亡的宁静,前来终结了他们忠诚的征途。
没人记得他们遭遇了什么,他们也不在意他们遭遇了什么,脚下敌人的尸骸早已堆积如山,掌中饮血的剑柄也早已黏滑难耐,他们每个人都站在了高峰上,用意志与敌人的尸体所堆积的高峰,他们脚下依旧是源源不断的魔潮,他们身边则是所剩无几的战斗兄弟。
而且正在越来越少。
越来越少……
不知是分散了,还是战死了。
但无论如何,他终于还是杀退了又一波的魔潮。
在仅剩的喘息中,当他静静地等待着下一批敌人到来,并用着他那来自于故乡世界的沙哑嗓音,想与身旁的战友交谈的时候,这位格拉玛耶的烟嗓战士赫然发现,他的身旁,现在只有一个人了。
他并不认识这位素未谋面的战斗兄弟,但当他们真正交谈起来的时候,他们就好像是相识已久的老朋友一般,随意地谈论着那些在以往被忌讳莫深的军团隐秘,就仿佛这个隐秘只是一些孩童的笑话。
荣誉、未来、遗忘与死亡,所有的一切,现在似乎都已经不再重要了,他们谈论着这些曾经被他们视为生命中的核心的词汇,可话语间却只有无奈且轻松的笑意。
但这笑容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格拉玛耶裔的战士就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沉默,那沉默来自于他身边的那位战斗兄弟:那位刚刚还在与他欢笑的战斗兄弟,那张来自于神圣泰拉的面容,此刻却如同死人般僵硬了起来,也不再发出任何的回应与笑声了。
他看了过去,首先看到的便是那双正逐渐变得呆滞的眼白,嘴唇微微扇动着,似乎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迟迟吐不出来,最终,也只是断断续续的组出了几个词:但是格拉玛耶裔的战士听得很清楚。
“我……”
“到……极限了……”
“他要……”
“……”
“砰——”
枪响过后,尸体倒下。
又一名神圣泰拉的战士倒在了银河的黑暗角落之中,而烟嗓的格拉玛耶裔战士只是沉默着,放下了自己的枪,他将目光停在了这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战斗兄弟身上,停了一秒,权当是对他的哀悼。
这位战斗兄弟是幸运的,最起码他还有人来帮助他终结痛苦,而现在,自己这个可悲可叹的格拉玛耶人,似乎已经找不到那个能够帮助自己解脱的战斗兄弟了。
只有那些敌人,那些已经出现的他视野尽头,正向着他的方向疯狂涌来的敌人,它们的数量无边无际,它们的样貌可憎狰狞,它们的强大甚至让他怀疑,他能不能扛过这一波攻势:但事实上,他已经扛过无数次类似的进攻了。
只不过,这一次的看起来格外巨大,就像是某种宣判一般:希望他能够倒在这次战斗之中吧,毕竟他脑海中的防线正在摇摇欲坠,他的死期也正在变得紧迫了起来。
手中那把来自于神圣泰拉的武器,早就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不堪重负了,而杀死了另一名暗黑天使的一击,则是彻底夺走了这把武器的性命:烟嗓的格拉玛耶裔战士随手把这个昔日价值连城的杀戮机器丢在了一旁,他只是握紧了自己的利刃,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武器。
接着,他走下了脚下那座数米之高的死人山,让自己的战斗兄弟躺在了无数敌人的尸骸之上,而他则是走向了远方的浪潮,走向了自己的结局。
在临走前,他停顿了一下,并回头看了一眼,看向了那位面色安详的战斗兄弟:这一次,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无比清晰了。
“待会再见……”
——————
“兄弟!”
“砰!”
夏亚毫不留情的开火了:即使是以勒菲骑士的严格标准来说,这也是一次非常干练且无情的可怕杀戮了,无情到不会有人怀疑夏亚现在的糟糕心情。
他的心情的确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