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公著在厅里气的团团转。他没想到自己谦卑谨慎了一辈子,居然还是让个自己的小儿子给拖累了。
他的二哥吕公弼坐在左首劝着他:“三弟,稍安勿躁。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孩子还带着伤跪在祠堂。我看他也是真心的悔过。”
吕公著摇摇头:“这次的事情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那逆子受人蛊惑,做了些荒唐事。可是往大了说,流民案是什么?那可是相当于谋逆的大事啊。虽说是他一人犯事,但毕竟代表的是我们吕家、吕氏一族。”
他面色上看不出什么,可是语气中却带着沉痛。“我们吕氏一族兢兢业业几代人,哪一代不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伴君伴虎,哪里就是那么好相与的?”
吕公弼听着并不反驳,他知道这些年吕家的每一代人是如何过来的。人都说吕氏一门望族,可是内里的谨慎与谋划只有他们自己几个人才知道。
吕希纯虽然做的不是什么真真意义上的谋逆,可是这一次他站到了赵顼的对立面。在外人看来,吕家已经扯起大旗与官家抗衡了。至于他们是太后的人或者是宗室的人,别人并不关心,只知道他们与官家不是一条心。
可是问题是,他们吕家并非如此。吕公著不想如此,吕公弼不想,小一辈的吕希哲、吕希绩也不想。但是官家会信吗?别人会信吗?他们吕氏的百年基业难道就要止步于此了?
兄弟二人沉默的坐着,厅里的气氛低沉的厉害。
“要说……”吕公弼过了许久才沉吟着,“要说这次的祸事,恐怕那高家……”他并不想把后面的话说完。
吕公著黑着脸,克制着情绪:“他们自己也算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只是这次石头,也把咱们砸的不轻。”他虽然说的很平静,可是内心却恨极了高家。
在他看来,这件事就是高家有意为之。甚至是高太后有意为之。毕竟上次在芙蕖会的时候,高太后有意拉拢自己的妻子鲁氏却碰了一鼻子灰。难说不是她有意报复。
他原本想着不站队、不投机,只在这个混乱的时期做个简单纯粹的大臣。等过两年,太皇太后、太后、官家,三方势力博弈出一些眉目了,他也趁机将吕希哲、吕希绩培养个七七八八之后,再做决断,为家族争取最大的利益。
可是这些打算都泡汤了。因着自己那个不服管教的小儿子一次冲动,三四代人的筹谋全都付之一炬。
目前是被逼着站队到高太后这边,可是这次的事情看起来高太后几乎是全军覆没,高家以后难成势力。高太后倚仗全无。
可为什么他们要做一次这么愚蠢的事情呢?吕公著百思不得其解。
“高家的事,我看未必。”吕公著接着二哥的话继续说着。“若没有什么后手,这次的事情算什么呢?自投罗网?自毁基业?我实在是没想通。”
吕公弼则摇摇头:“听说,这次的事情都是高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做的,高家人都不知情。所以计划显得十分拙劣,漏洞百出。但凡是上面那位出个手,也不至于这样的结果。”他指的上面是高滔滔。高滔滔跟随先帝多年,她的手段和谋划,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如果是这样,高家更是危险了。任谁也救不了。”吕公著眯着眼睛说着。“她……”他停顿了好一会,才又继续说着,“她也会更危险了。”
吕公弼一愣,随即明白三弟的意思:他不是说高滔滔会遇到什么事情,而是说她很有可能会孤注一掷、奋起反击。做出一些更危险、更冲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