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段清寒，虽然知道这么一点钱，对他而言，肯定什么都算不上——自己都觉得这点钱算不上什么，更何况他了。
但主动花钱和当冤种花钱是两码事，完完全全的两码事！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对这种事情有太大的反应，反正跟段清寒出来，开开心心玩就好了，这种事情又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也许是因为今天跟段清寒待在一起太久，聊的话题太多，好像自然而然就变得熟稔，让她下意识就这么说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既然花了足足五十五块购买了这个花环，那总也得物尽其用，赵媛叹了一口气，然后把花环草草往头上一戴。
虽然花环看上去很质朴，但大小合适，放在头上也不突兀，显得有种清新的好看。
“走吧。”她说。
而一旁站了一会儿的段清寒也一直听着赵媛的话，听见她这么说后，就随着她一起进去。
赵媛想了想，虽然知道段清寒不会多想，但还是觉得这种事情应该跟他稍稍解释一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我不是在说你不应该花这个钱的意思……就是……”
她试图想要用简单的类比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就是这个东西不在乎多少钱，但是它的成本充其量不过一两块，所以……”
“我知道你的意思。”段清寒很轻松地接过话头，“只是超过它的成本价太多了而已。”
不愧是段清寒，不管怎么说，同理心是很足的，不需要自己过多解释。
她所担心的“有钱就买了”这种暴发户发言并没有发生。
“不过我的想法可能会有更多自己的私心。”段清寒说。
赵媛仰起头看他：“嗯？”
两人的目光交汇，而此时新一轮的烟花又重新开始燃放，天空重新被染成绚烂的颜色。
于是赵媛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自然简单的一身打扮，头上戴着刚刚那个花环。
这种东西如果出门在大街上戴，可能会被路人偶尔回头看几眼，而在这种地方戴就刚刚好，大家都默认并包容，这样的装扮，毕竟这是游乐场，本来就是应该释放快乐的地方。
她在某一瞬心跳好像有点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然后她听见段清寒说：“如果走在路上有一个人突然这么问我，让我花五十五块买这个花环我一定会拒绝。”
“可是想到是你跟我一起，而我能看到你戴上它的样子，就觉得，好像不需要用价格来衡量了。”
“我会为了追求这样的画面，愿意付出与之成本高出许多倍的溢价。”
“砰——！！”
又是一枚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的声音。
赵媛像被这一声巨响吓到似的，随着这一刻的怔愣别开眼：“那就好。只是想跟你解释一下而已，害怕你误会我。”
“我又怎么会误会你。”段清寒说。
“我只是觉得，稍微解释一下嘛。”赵媛好像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他更理解，“就像你今天过来找我的时候，我当时正在跟同事battle呢，看到你来的时候我脑子里还想了一下，是不是要立马装个淑女什么的……”
段清寒失笑：“不用。你就做想做的就好。”
“你不会觉得我这种人跟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吗？”赵媛说，“毕竟如果你遇到这种事，说不定会用比我更好的方式吧。”
段清寒说：“怎么会。你把我想得太高尚了。”
“是吗？”赵媛想了想，脑海里浮现傍晚下班时段清寒突然出现在住院部楼下的那一幕。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她知道做这种设想其实没太大意义，不过还是开口。
“那如果我没听到他们说那些话，你会怎么做？”赵媛还是问出了这个自己刚刚开始就好奇了很久的问题。
段清寒好像不意外，赵媛会问这个问题，不过还是很认真的想了一下。
“可能我不会直接上去跟他们交流。”他说，“但会不会找人录下证据告诉全院就不好说了。”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依然十分沉静温和，好像不是在说某种假设，而只是在跟她的同事问好而已。
赵媛听得眨了眨眼：“我还以为你会做那种选择原谅的人呢。”
“怎么会对我有这样的误解？”段清寒笑笑，好像也很好奇。
“可能是因为……你之前一直对我都是这样的？”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段清寒开口道，“怎么会一样。”
赵媛发现今天的段清寒尤其会说话，让她好几次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
不过还好段清寒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反而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头顶的花环，调整了一下角度。
“这么喜欢这个东西啊。”赵媛看着他认真的神情，“那是我误解你了，五十五块就五十五块吧！”
段清寒没有辩解，他们走入游乐场后，因为是通道，大部分的项目都不怎么需要排队，因此两人也不太急，先沿着一旁的特色小镇走着。
“你想去玩什么项目？”赵媛问。
“项目……”没想到段清寒露出难得的犹疑，“这种大型游乐场我没怎么来过，只有小的时候陪妹妹去过那种儿童专用的。”
“有什么项目很好玩吗？我知道摩天轮跟过山车什么的，还是说你有什么特别推荐？”他诚恳发问。
“我其实也不知道啊，这种地方我之前都很少来，那个时候不太喜欢排队，基本都没进过这种大型的游乐场。”
一个只陪妹妹玩过小型的儿童版，一个甚至都没进过……
赵媛眨眨眼，她一开始看着段清寒还以为他很想来，结果发现他好像也不怎么熟悉？
她本来想忍着，只是两人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我刚才看你这么主动，还以为你想要来……”
这一次换段清寒停住了脚步：“我刚才找助理订票，看你看着烟花很高兴的样子，就觉得可以来一趟。”
“所以……”
“所以……”
两人都互相以为对方喜欢，然后就都进来了，现在才反应过来。
所以现在这个场面也十分有趣。
两个对游乐设施没太大兴趣的人，却会在午夜十二点出现在霓虹璀璨的游乐场。
于是终于弄明白怎么回事的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各自沉默了两秒后同时笑出声来。
“算了算了，不是有句古话叫来都来了，而且我们正好都没怎么来过，正好一起互相体验不是挺好的吗？”
赵媛大手一挥：“也算是补全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生体验了。”
她想起之前段清寒也是跟着自己又乘地铁又排队大排档的，总有种自己在拉着对方一步一步走进自己生活的错觉。
完了，原来夏眠的话竟然是预言家一般的圣经！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是一个巨大的霸总小白花文学？
算了，现在想这个也没意义。
不过因为是刚开业，所以不是所有项目都对外开放，现在开着的都是一些招牌的大项目。
“先说，虽然我对游乐园这种地方持保留态度，但是我实在是不喜欢鬼屋那种东西。”赵媛先一步开口，“我觉得那东西就是浪费时间还没体验的集大成者！”
段清寒含笑点头：“好。”
虽然段清寒一向很好说话，但这个晚上也太好说话了一点。
赵媛很难形容这种微妙的感受，可能就是因为那一顿饭开始的。
两人决定先从比较基础的项目开始，但太慢的又都觉得没意思，而摩天轮这种东西，一是因为现在那边人还有点多，二是……赵媛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于是先玩了两个最简单的，出乎意料的，比自己想的要有趣一点。
从海盗船上下来的时候，赵媛就感觉到一双手好像在自己的头顶上碰了碰，因为有了经验，所以她知道，是段清寒又在给自己调整花环了。
虽然这个小手工是还不错，但对于段清寒这种人来说好像完全不是什么稀罕物，而且如果就是一开始的新奇就罢了，现在这上面有几个地方已经开始发皱，怎么还这么在意？
“你就这么喜欢这个花环吗？”赵媛忍不住问。
“是觉得编得很好看，还是别的什么？”她仰起头，“或者说，你是觉得很适合你的妹妹？”
“如果你喜欢的话，那我们等一下回去还去找那个人，喜欢就再买几个，怎么样都——”
“不是因为花环。”段清寒说。
这句话让赵媛后面的东西都没法接，可是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也没有表现的有特别的突出的地方？
怎么就让段清寒突然这么有好感了呢？
只是这一次段清寒好像犹豫了一下，像是不知道要不要把后面的话说完。
赵媛怔愣，因为段清寒好像不常有这样的犹豫，因为一般自己说什么，他都会用一种很真诚的态度告知自己，即使是他的过去。
“那还是因为……”
“我也知道五十五块买两朵小野花是有些溢价严重。”段清寒淡淡地笑了一下，“但有的时候，可能就是那一两个瞬间，就足够了。”
赵媛一顿。
她本来也没想追问到底，只是段清寒看见她的表情还是开了口：“你很想知道为什么吗？”
“说实话，想是想，但也不会强迫你——”
“你还记不记得刚才买花环的时候，那个小姑娘叫你什么？”段清寒说。
“就……姐姐？”赵媛复述。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猛的回想起刚才的场景，好像因为那个卖花的小姑娘叫了自己姐姐，而对着旁边的段清寒开口的是“叔叔”。
当时自己听到这个称谓还笑了一下，还随口逗了两句那个小姑娘。
然后那个小姑娘就立刻不好意思的改口，对着段清寒叫哥哥。
她记得自己当时也没别的想法，只是觉得有趣，所以干脆就顺着那个女孩的话，随口问了一句：“那哥哥觉得好看吗。”
这么一想，她又不笨，立刻朦朦胧胧的猜到了什么。
她低下头，眼神游移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说，段清寒就继续开口。
“所以我当时说好看，是在跟你说。”
“知道我为什么想买花环吗？”
——因为你当时叫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