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慷慨
看得出来前同事在听到赵媛的话之后，好像心里也终于落下了一块大石头，扯出一个有点僵硬但还算真心的笑容。
其实赵媛的心情依旧很复杂，但是在听完她说的那些话之后，又觉得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诚然对方现在这一切可能都是演出来的，但赵媛也知道，人总要为了自己的相信买单。
就算事后真实的事情也许不是她说的那样，但赵媛也愿意相信这一刻。
所以在想起之前两人之间的过节，虽然赵媛依然觉得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但也不想那么计较了。
毕竟当一个偶尔在工作上有点交集，可以一起合作的同事，总比两个心照不宣，又各怀心思的陌生人好。
大概是看到赵媛真的选择和解，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释然的说：“而且……明明是我当时眼光狭隘，非要去想东想西……虽然你可能不需要，不过我也是真心祝福你们。”
赵媛愣了一下，才想到对方可能是看到了节目上和新闻里自己跟段清寒同框的画面。
这下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好，要说自己跟段清寒没什么关系，好像不太可能，更何况这本来就不是事实；但是真要说谢谢她的祝福吧……她跟段清寒还不一定真的在一起。
不过对方好像真的在这几个月里面有了很明显的改观，见赵媛不说话，也主动替她接过话头：“我知道我的祝福可能听上去你不太舒服，所以你也不用回应我！但是我确实是真心这么想的！”
赵媛张了张嘴，依然没想好要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到对方白大褂里面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而对方好像真的听到什么专属铃声似的，表情一下子就正经起来，掏出手机按下接听：“张师傅？是的，我现在已经吃完饭了，对，就在急诊大楼的二楼，现在要出车是吗？好，我马上过来。”
一看就是有新的院前急救任务，赵媛肯定不会在这种时候拦着，对方也只是冲着赵媛抱歉的笑了一下，简短的说了一句：“那我先走了，下次再说。如果你还愿意跟我有下次的话。”
赵媛都还来不及回复，对方就已经握着手机，风驰电掣的冲了出去。
……是真的争分夺秒。
如果说赵媛刚刚还有一点怀疑她说话的真实性，不过现在看到对方的举动，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毕竟想想这个同事之前跟自己在一个科室的时候，面对急症患者有时候也不紧不慢的，但现在一听到一个出车，就已经一边打电话问情况，一边往救护车那边跑了。
也算是一种进步吧。
虽然赵媛觉得自己应该没有什么资格评价自己的同事进步与否，但看到对方往更好的方向发展，总归是有一些欣慰的。
更何况院前急救这种地方，很难有人愿意真的留下来。
光是冲这一点，确实也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不过刚刚对方好像还想祝福自己跟段清寒，倒是让赵媛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天跟夏媛聊过之后，已经决定要去跟段清寒问这件事情，但现在都已经下班了，都还没告诉对方。
再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还不如现在就行动。
不过有的时候临近行动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点点胆怯，可能是因为不知道后面会迎来什么样的反应。
但赵媛既然已经说服自己，主动提起这件事情，再拖下去也没有意义，于是干脆在走出医院之后，暂时停了下来，掏出手机。
只不过临到要发消息了，赵媛的第一句还是没有直接提出来。
她犹犹豫豫的把手放在输入键盘上，缓慢的敲了一行字。
……然后又发了一个表情包。
她告诉段清寒自己昨天忙了一整天，然后又随口一说中午的时候跟同事们一起吃了火锅。
跟他说昨天到现在一直在忙碌，本来也是实话，虽然是半夜凌晨的时候还是抽空看了综艺，知道了自己的事情。
但没有直接点明，还是想缓冲一下，万一段清寒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呢，那自己是不是就说的太早了？
不过转念一想，不管早还是晚，但是自己肯定还是要说的。
赵媛刚重新给自己鼓足勇气，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应该是段清寒的回复。
赵媛在这一刻心里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忐忑，生怕对方说一句什么“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之类的，那自己优先提出来的想法就完全破灭了，岂不是就被段清寒占了先机？
不过当她看像手机屏幕的时候，却发现……
向来发消息言简意赅、文字简洁的段清寒，居然复制了一下刚才自己发给他的那张小猫表情包，然后也发送了过来。
？？？
赵媛看着手机屏幕上一模一样的两张可爱多餐表情包，忽然觉得有点梦幻。
段清寒这是怎么了？
怎么还……
这好像也是自己第一次看到他用这种自定义类型的表情包。
该不会是受什么刺激了吧！
但是……
两张一模一样的小猫图片，一前一后的放到一起，出现在手机屏幕上……还挺可爱的。
但是赵媛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表现出什么惊讶，可能段清寒就是在跟自己说的那样，想着一点一点改变，变成不那么公式化、模板化的样子。
但无论原因是什么，赵媛看到对方做出改变的时候，心里依然是喜悦的。
为了掩饰心里各种各样到处乱撞的想法，赵媛顾左右而言他的发了一句。
“你怎么偷我表情！！”
“这是我们多餐的表情包，可是有专利的。”
然后甩手又发了一张。
没想到段清寒把这一张也复制过来保存，然后发到自己聊天框里。
“需要付专利费的话，我让魏之霖跟你联系，到时候需要多少你跟他直接要支票就行了。”
赵媛：…………
不要在没有必要的地方突然霸总啊！！
赵媛根本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居然能跟段清寒一起用表情包，不过这样倒是也缓冲了一点刚才的情绪。
要是再不说，可能就不会由自己开口了。
赵媛在心里这么想着，吸了一口气，开始编辑文字。
“对了，有一件事还需要跟你说一下……”
“之前你陪着我来医院的时候被镜头拍了一下，你介不介意？会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如果影响的话，我现在就去找他们说一下……”
“不用。”
没想到段清寒很快就回了。
赵媛看着对方简短的回复，还不知道他现在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不过还没等她想清楚，段清寒就已经发了第二条消息。
“方便的话我电话里跟你说？”
赵媛说“好”，对方的电话就主动打了过来。
“你现在不忙吗？”
赵媛先开口：“我现在还在医院，不过已经下班了，你等我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跟你说……”
没想到对方这一次犹豫了一下，重复了一遍她刚刚的话，然后还回答了一下她的问题：“你下班了？我现在不忙。”
“如果你下午没什么事的话，或者你不嫌弃的话，我现在让魏之霖去接你……想来公司这边转一转吗？”
段清寒在说完前面的话之后，才想起来补充最后一句。
这其实就已经跟他之前的行事方式有所出入了。
赵媛也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回答道：“我这个时候来不影响你吗？”
然后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好像段清寒应该也是知道的，所以才会想要跟自己见面聊。
赵媛也搞不清现在的自己是什么心情，但总归还不错，因此干脆的说道：“不用麻烦魏之霖了，我自己过来吧。”
在听到赵媛同意之后，段清寒也没有再多坚持：“好。”
“要让酒店给你准备一点下午茶吗？或者别的也可以。”段清寒已经开始帮她安排了。
赵媛虽然中午刚吃了火锅，但是确实也想念那个酒店的甜品了，干脆也没扭捏：“好呀，就要上次那种吧。”
她听见段清寒似乎在电话那头笑了一下：“没问题。”
“那你等会儿来的时候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让魏之霖下来接你。”
赵媛倒也没有再拒绝。
因为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多，赵媛走出医院之后想了一下，没坐地铁，直接打了个车去段清寒公司。
其实她也说不上来现在的情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对方提出了这个想法之后就如此主动要过去，甚至都等不到坐地铁。
可能是担心电话里沟通总会有歧义，或者说有不到位的地方，这时候还不如直接见面说。
其实刚才赵媛想问的有很多，比如一开始就想开门见山的，对段清寒说，是不是知道了综艺上的事情，想问会不会对公司有影响，但是又觉得，从电话里听到的信息总没有当面说来的好。
当然还有一个想法是，她的确挺喜欢段清寒的公司的——毕竟自己又不是段清寒的员工，不需要在那里上班，所以避免了牛马的辛苦，又能很爽快的享受公司福利。
但她思考到这里的时候，赵媛还有点心虚的想，自己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不过她很快就转念想到，如果段清寒对自己的医院好奇，那她肯定也会带着段清寒转一圈或者体验体验医院食堂，但问题是，他们这个省级公立医院确实没有什么好逛的地方。
更何况……他们公司负一楼那个小酒馆，味道确实还挺不错的，遑论隔壁的酒店菜肴和廉价物美的咖啡馆。
作为一个从来没有坐过一天格子间的人，对于这种大厂好奇也是很正常的嘛。
赵媛一边想着，自己打的车就已经停在医院门口了。
她报了手机号，拉开后坐上车。
现在的路况还不错，因为不是高峰期，而且一路上原本时间最长的两个红灯也没遇上。
有的时候生活中这种很小的小事，反而能提供极大的幸福感，当赵远看着司机又运气非常好的，在倒计时还有五秒的时候过了第三个绿灯，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就好了起来。
师傅是个本地人，一开始在跟别人打电话，挂了之后看到赵越好像心情不错，也乐呵呵的说：“小姑娘这是中午去医院复查，然后还得去工作吗？心态这么好。”
赵媛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对方可能脑补了一下什么。
也对，中午的时候从医院出来，然后打车去另一个市中心的公司，这个时间，到了之后正好也符合下午上班的时候。
赵媛笑着摇摇头。
她刚想跟司机师傅说不是这样的，可是还没开口就看到对方从后视镜里面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愣了一下：“不对不对，你应该不是去上班的吧？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
赵媛在这一刻警铃大作，心想不会吧，这难道会被认出来？
正当她想着要怎么随便搪塞过去的时候，司机师傅已经自顾自的说了剩下的话：“不对不对，我不是看你眼熟我是感觉好像是从电视里面看过你？你等我想想……”
正好前面有小段缓行，司机把车速降下来，打开手机好像滑了两遍，就猛然大悟似的惊喜道：“哦，你就是昨天电视上那个医生吧！”
都还没等赵媛说话，司机就已经认定了，继续说道：“是的是的！我都是陪我女儿看的，她跟我说这个综艺就是在你们医院拍的！”
这一下赵媛还是承认了，有点不好意思的点头。
“哎呀，我女儿昨了一晚上特别喜欢你，还说如果你不是医生，贸然过来看会打扰你工作，不然都想来看一看你了！”
“我跟她说不要打扰人家医生上班，而且急诊科多忙啊，更何况还说想来看医生，难道是想生病吗？”
赵媛的嘴角僵了一下：“谢谢……谢谢你女儿的喜欢。”
她其实听得出来，司机还是挺友善的，只不过因为太高兴了，说话有点语无伦次。
果然在一分钟后，司机师傅语音控制了一下车载的蓝牙：“你好，拨通女儿的电话。”
车载系统果然非常听话的按了拨出键，又因为是功放的蓝牙，因此赵媛都能非常清晰地听着里面准备接通的声音。
赵媛在心里面祈祷，最好对方的女儿不要接电话，只是祈祷失败，没过几秒就已经被接起来了，毕竟是周五，声音听上去还有一些慵懒：“干嘛啊爸，我说了不用帮我送午饭……”
“瑶瑶，我刚刚接单的时候接到了你昨的那个医生！就是你特别喜欢的那个！”
赵媛多少在这一刻有点脚趾抠地了，听到对方女儿的声音，一下子从困倦变得兴奋：“是吗爸爸！”
“是哦是哦！而且人家跟电视里面一样好看，不对，应该是比电视里面还要漂亮！”
“太好了，爸爸！你运气真好！！”
这个司机师傅嘿嘿两声：“瑶瑶！要不要跟这个医生说两句话？”
赵媛虽然不是什么社恐的人，但是遇到这种无比自来熟，而且还直接官方打电话的社牛人士还是有些难以招架。
果然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电话那头还沉默了一下，对方的女儿有一些不可置信的、狐疑的问了一句：“爸爸，人家医生不会在车上吧？”
“是噻，所以赶紧抓紧这个机会给你打电话！”
“…………”赵媛听到电话那头的女孩也倒吸一口凉气。
“啊啊啊啊啊啊赵医生对不起！！可能我爸爸比较激动，所以就直接给我打了电话！！希望没有冒犯到你，实在是不好意思！！”
女孩的声音听上去也很年轻，大概率应该还在读书。
在迅速跟赵媛道完歉之后，就立刻跟自己的父亲对话：“爸，你怎么能这样呢？那是你的乘客！！你这样也太不礼貌了！”
“人家还在车上呢，你就这样公放！”
司机好像被女儿这么一说，终于意识到了一点不好意思，有点心虚的压低了声音：“我刚刚就是太激动，觉得你喜欢噻，就像跟你说一下。”
“那人家是你的乘客，你不能这样！！”
“对不起啊小姐……”虽然有点难为情，但司机还是主动跟赵媛说了一声。
赵媛在这几分钟里面已经经历了情绪的起起伏伏和各种震惊，脚趾都快抠成城堡了，但是我觉得这两父女确实反应也很正常，只是有些太激动了而已，也没有怪别人的意思：“……没事。”
“真的真的不好意思赵医生！我爸他不坏的，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没有过脑子，又确实是很关心我才会冒犯到你，真的不好意思，太抱歉了……”
对方的道歉无比诚恳。
赵媛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在一个小时之内接连收到两个道歉。
不过第一个道歉是积压已久的往事，更何况自己已经毫不在意了，第二个道歉倒是有些乌龙，但也还挺好玩儿。
关键是这两个道歉还都挺真诚的。
赵媛觉得有点啼笑皆非，但是确实也没感受到什么不悦，因此淡笑着跟电话里的女孩对话：“没关系的，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没有在意。”
对方在电话那头听到赵媛这么善解人意，更加羞愧了，电话里面的女孩和电话外面的司机此刻都不好意思起来。
“真的没什么，我也知道你父亲就是一时心急，而且也确实是我先承认了，我就是昨天在综艺上出现的，他才会打给你，也不能怪他。”
“谢谢赵医生！！不过我爸说的！昨天看的时候确实也很喜欢你！！特别喜欢！”既然赵媛都表示谅解了，再一直说这种无聊的车轱辘话也没什么意思，女孩干脆在电话那头直接开始强势表白，“祝你天天开心工作顺利，值班平安！！”
前面两个还好，但最后一句确实是祝福到了赵媛的心里面，一下子刚刚那种尴尬的情绪都少了，忍不住笑道：“谢谢你，很实用。”
“好了爸你快挂电话！不要再打扰人家赵医生了！！”
“赵医生再见！！！”
女孩在风驰电掣的留下最后一句话之后就直接挂了电话。
车里的蓝牙功放出电话结束的嘟嘟声，司机师傅好像也意识到了一点什么，为了缓解尴尬咳嗽了一声：“不好意思啊，我当时确实没有多想……”
“没关系没关系，你女儿挺可爱的。”
赵媛说道。
“是吧，我女儿比我懂事！你看，我都还要她提醒我，不然我这个做爸爸的有可能又要闯祸了。”
司机在说到自己女儿的时候笑得格外开心，而且也完全没有传统家长的那种专横和强势，反而先说自己不如女儿懂事，又说女儿帮自己解决了麻烦，不让自己闯祸。
赵媛本来就没有因为这件事情生气，在听到司机说自己家里面的事的时候，反而心里面还多了一种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