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本以为是家中婢女,此刻看清对方面容和穿着,才意识到根本不是。
此女是道士打扮,相貌秀美,姿容清丽。从容貌上似乎猜不出她的年纪,像是十六七岁,但眼神气质上却又不像。
骤然冒出来个女道士,显然非府中之人,谢道韫颇为紧张,后退几步娇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怎地在我家中?”
那女道长微微一笑,稽首道:“道蕴小姐,你不必管我是谁,也不必管我为何在这里。我只是路过此处,解你困厄的。你不必认识我,我认识你便可。”
谢道韫瞠目道:“你……你知道我?”
那女子笑道:“大晋第一才女,谁不认识?我虽为方外之人,但也是知道的。道蕴小姐,莫如我们先为谢公子治疗如何?”
谢道韫讶异道:“你懂医术?你能救我阿弟?”
女子微笑道:“试试吧。”
谢道韫心中疑惑,一方面觉得事情蹊跷,一方面又觉得有些惊奇。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道士的身份是很敏感的。五斗米教正在造反,现在突然家里闯进来一个女道士,不能不让谢道韫生出警惕之心。
那道姑仿佛知道谢道韫的心思,微笑道:“谢家小姐是怕我对令弟不利么?令弟危在旦夕,还需要别人去谋害他不成?适才那郎中的话说的清楚,今晚他都未必熬到过去呢。我只是想帮你救人而已。若不见信,便作罢了。打扰了,告辞了。”
那道姑转身便走,谢道韫忙叫道:“请留步。你说的对,是我多虑了。请勿见怪,恳请相助。”
那道姑看着谢道韫笑道:“你倒是坦荡之人,没有虚言说自已没有那么想,而是坦然承认,果然是非同一般的女子。走吧,去瞧瞧。我也未必能够救活令弟,但可以一试。”
谢道韫点头,引着那道姑进了大厅。众人见谢道韫领着一个道姑进来,都很惊讶。那道姑神色坦然,来到谢琰躺着的软塌前,仔细查看伤势情形。
“要尽快拔掉这支箭,灌入伤药止血。这伤势比我想象的要严重的多。失血过多,气息微弱,内腑之中或有血块凝结,必须尽快治疗。拿清水来。”那道姑挽起袖子,露出雪白的半截手臂,手腕上缠着七彩丝绦,甚为惹眼。
谢道韫忙命人去准备清水,那道姑掀开谢琰背部盖着的薄毯,伸手抓住露在外边的箭杆。
“喂喂,你是什么人,怎好乱来?你可知道这拔出来的后果会如何?若是扯断肺上血管,撕裂出更大伤口,人便不治了。谢家小姐,你也真是胆大,这是什么人?进来便莽撞行事,出了人命算谁的?”李道林从门外冲进来,大声责问道。
谢道韫苦笑无语,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确实,请了郎中来,却又让一个自已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道姑动手拔箭,确实有些冒失,也是对李道林的不敬。但不知为何,自已觉得这女子能够救谢琰一命,所以便也没考虑太多。
那道姑沉声道:“李郎中,箭不拔必死,拔了才有生机。自然是要拔出来了。你作为医者,还需要考虑么?拖得一时,内腑伤口得不到处置,人便没了。作为医者,你慎重是应该的,但考虑自已太多,忽视病人生死,这便是你的错了。若不是你行医多年,救人无数,我倒要怀疑你是故意拖延了。休得呱噪,莫要扰乱我救人。”
谢道韫更是讶异。那女子明明很年轻,但是话语之间训斥这位年过六旬的李神医,倒像是在训斥后辈一般。这情形又是诡异,又是令人惊愕。
李道林怒道:“好好好,既然你要乱来,老朽便不管了。谢小姐,不是老朽不肯医治谢公子,而是半路上跑来此人胡闹,老朽没法治疗了。老朽告辞。”
谢道韫忙道:“李神医,我并无不敬之心,只是想多个机会。你且留步。”
那道姑哂道:“让他走便是,他也帮不上什么忙。留在这里多嘴碍事。”
李道林听了,气的满脸涨红。站住身形道:“老朽偏偏留下来,倒要看你如何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