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牢之缓缓点头道:“所言中肯,甚是有理。”
徐冲笑道:“多谢刘将军夸赞。还有一点,刘将军需得知晓。此番李徽率军行动,除了我京口之外,尚有数万大军抵达京城。会稽王既无动作,双方并无交战,那便说明,会稽王并不想同李徽交恶。否则,会稽王必调动京城兵马来援。既然没有一兵一卒前来,那便说明会稽王不希望事情闹的不可收拾,只是不能明言,免得将军恼怒罢了。将军行事,自然不能不明白会稽王的心思。所以,尽量平息此事为上。少将军说的对,大丈夫……当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忍得这一时又如何?总好过事情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岂非两头不讨好?”
刘敬轩愣住了。自已明明想说的是:大丈夫死便死了,岂能受辱。到了徐冲口中倒成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了。
刘牢之闻言呵呵而笑,心中对徐冲颇为嘉许。没想到这个徐冲平素行事低调,打起仗来也没什么建树,自已总是看不起他。居然脑子如此清楚,道理说的明明白白。关键还颇懂人情,照顾了刘敬轩的面子。
“诸位认为徐将军所言如何?”刘牢之道。
众人为徐冲的分析折服,纷纷道:“言之有理。”
刘牢之见状,点头道:“既如此,便为谢大将军哭灵祭拜便是。但我也要说几句。徐将军所言虽然有理,但我认同的是谢大将军对我的恩义。此番也是看在谢大将军对我的提携和恩义,而非惧怕他东府军。我刘牢之怕过何人?更别说他李徽了。只是恩义当报,也念及全军上下的将来,念及朝廷大局,不肯同他火拼罢了。这一节诸位当明白,也要同将士们宣讲清楚。”
众将纷纷道:“将军仁义,顾全大局,令人钦佩。”
刘牢之继续道:“关于此事,诸位要约束手下,不得私底下诋毁议论。但有胡言乱语者,当以军法严惩。”
众将齐声道:“遵命!”
不久后,李徽得知了刘牢之愿意披麻戴孝哭丧守灵的消息。李徽冷笑不已,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刘牢之这样的人是没有骨头的,他能转换门庭,背叛谢玄,便什么无底线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当然,也可以说他是识时务者。这种人在这个时代是可以存活的,但是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却是休想。
此番前来京口,李徽却也没想着要刘牢之的命,除非他昏了头要跟自已作战。李徽要的是羞辱刘牢之,将他的丑态暴露于天下,让他名声扫地,让他手下的兵马看不起他,认清他是个怎样的人。这相当于埋下一个雷,总有一天,刘牢之会因此而遭到反噬。
鉴于同司马道子之间的默契,李徽自然不能强夺京口,杀了刘牢之。那会逼得司马道子狗急跳墙,于自已不利。
那日去往石城的路上,司马道子追上了自已,向自已亮了底牌。司马道子愿意撤兵,让北府军南下,也表明了不希望同李徽交恶的心迹。他明明白白的告诉李徽,他要对付的是荆州殷仲堪和豫州杨佺期等人,希望李徽依旧和他联手。
司马道子承诺,只要李徽助他一臂之力,自已将不会动李徽的利益。只要李徽站在他这一边,他可以保证徐州青州的利益不受侵犯。
李徽当然不会因为司马道子的承诺便相信他的话。但李徽知道,司马道子需要自已的帮助。不但是对付杨佺期和殷仲堪,他更需要自已给于他支持。因为司马道子想要的远不止于此,他要的是那个宝座。在此之前,他必须解决殷仲堪和杨佺期,控制荆襄梁益江州豫州等地。自已的徐州也是他要解决的。但他此刻不能和自已翻脸。自已也是一样,徐州的实力还远远不到和朝廷抗衡的地步,必须争取时间再发展。
在这种时候,其实自已和司马道子是互相需要的。保持不动兵戈,对双方都是有利的。
在这种情形下,自已若杀刘牢之,攻下京口,无异于是动了司马道子的要害。司马道子岂能干休。所以此番只需对刘牢之进行羞辱,出一口气。对他的声望和心气进行打击,那便已经足够了。
得知刘牢之的禀报,李徽立刻下令,命人在城下摆设灵堂香案,命人通知刘牢之前来哭丧守灵。
晌午时分,在李徽冷冷的目光下,刘牢之披麻戴孝,带着一群全省缟素的将领出了北城,来到百余步之外的灵堂之中,对着谢玄的灵位祭拜。
众目睽睽之下,刘牢之像个虔诚孝顺的孝子,跪在灵前嚎啕大哭,涕泪横流。
连续三日,刘牢之不吃不喝,哭嚎于谢玄牌位之前。向每一个进灵棚的人叩拜。三天时间,累的他浑身瘫软,嗓音嘶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刘牢之自已的父亲去世,也没有这么辛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