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锦京已被降雪染上素白,而今酉时三刻,皎月透不过浓云,天色已显昏沉。
城西的民巷两旁,高挂着闪烁明光的灯笼,时有尚未归家的孩童,穿着棉衣来回奔跑嬉闹。
饶是银装素裹,也消磨不过蓬蒿老人下棋逗雀的心思,新年将至,偶有的炮仗声,让整条街巷都还显得极尽烟火。
“嗬,江国师!薛国师!”
不知是因为衣着打扮深入人心,还是百姓们早已将他们二人的面容记在心上,两人只是堪堪在胡同露了个头,便有人将这两位国师给认了出来。
他的声音好似惊起涟漪的石子,顺着他指引的方向,越来越多的人驻足留步。
原本还算安逸的巷子,似是也被两位国师的到来而带动了气氛。
哪怕江河与薛正阳时时会在百姓面前露面,但毕竟是位居高位的仙人,莅临民巷,总归让人觉得新奇。
离得近的便往两位国师身边凑,离得远的,便要上房趴在屋顶去瞧,熙熙攘攘的尽是些嘈杂的人声。
这让两位国师,乃至于跟在后头的两位姑娘一条狗,都还没走上两步,便被围在了原地,举步维艰。
有些自来熟的,甚至敢壮着胆子,招呼了两位国师几句:
“江国师,薛国师,您们怎地来了,吃了没啊?”
许是人多,薛正阳没见过这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偏爱清静的他一时间有些局促。
耳边太过嘈杂,他有心回应,但他的语气一向轻柔,只能被淹没在了喧嚣里。
老百姓们只能看见他嘴皮动了动,却是“啊”了两声,表示自己没太听清。
薛正阳有些尴尬,便将目光放在了江河的身上,想看看他要如何应付这些百姓,才能让自己一行人通过这条小巷。
却见江河竟是扯着嗓子,和那人唠起了嗑来:
“还没吃呢!”
“没吃啊?那要不来我们家坐坐?今晚我家煲鸡汤啊!”
“改明儿吧,今天我们有事儿,来找个人的!”
“找人?您是想找谁啊?”
江河的嗓门挺洪亮的,一说正事,周遭嘈杂的议论声倒是因此而平息不少。
江河也不再硬扯嗓子:
“就是住在这一片的安大义,您给指个路呗?”
“哦哦,老安啊,成啊。江国师莫不是来给老安治病的?”
“他得什么病了么?”
“听说是得了重病呢,已经有一阵子没见着他了。他家住的比较深,往前走到头,右拐第二户就是了。”
都是生活在一条巷子里的街坊邻居,大家彼此也都熟悉,那人听后向后招了招手,示意大家让开一条路,
“去去去,都上一边去,别打扰咱们国师办正事!”
“妈的,老邱,见着国师了你倒是着急忙慌喘上了啊?你有那仙缘吗,凑什么热闹呢!”
“你懂个屁!老子修不了仙,我家小子可是都要入……入那啥了!没听国师说改天上我家吃饭吗,你就自个酸去吧!”
“我呸,人国师跟你客气两句,你还当真了呗?”
群众笑骂着,但彼此都是熟人,他们也都是开开玩笑,知道国师事务繁忙耽误不得,也纷纷侧身让出了一条路。
江河向一众百姓匆匆作揖,也便向着那老邱指引的方向而去。
身后有不少好事者遥遥跟从,江河知道管不得他们,也便没说什么。
但耳边总归是清净了不少,瞧着巷子两旁还有不少悄摸探头,见识‘大人物’的老百姓,江河不由好笑地看向薛正阳:
“薛前辈还害怕人多呢?”
薛正阳解释道:
“没想到他们这么……”
“热情?”
“对。”
点了点头后,他又与江河并肩拐过一个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