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任家平和地点了点头。
因为这符合他的利益,他大可以在这个计划中任意妄为。
“茅道长专心培养三十二位弟子,而我整天侍弄花草,我们三人之中,也唯有你与薛国师一般时常寻觅仙苗,纳为弟子。而这些所谓的弟子,很有可能成为你培养邪教的源头——
虽然奴家并非整日在侍弄花草啦,但小江国师说地应该也没什么错吧。”
崔兰香听着耳畔唯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
“其实这些都无法成为确定浊仙人选的罪状,但既然怀疑已经产生,便总要前来验明真伪。
但奴家想的没有小江国师那么周到——
奴家始终通过事先遗留在你们身上的气味,一直能够确认你们身处在锦京城何处。
薛国师始终往返于东鲤仙院与美食街两点一线,茅道长也总是呆在东鲤仙院教育弟子,也唯有你,路道友。
只有你每天藏匿着自己的气息,在这城中四处乱晃。
而那位扭曲人心的浊仙不是奴家自己,也便只有路道友了。
估计小江国师肚子里,已经琢磨了很多如何试探你的方法吧,他这个人对人心拿捏的,都有些可怕了。
而奴家便只需要保证在他来这里之前,你逃不掉便好。”
路任家低头瞧了瞧自己,有些讶异:
“崔道友究竟是何等境界,我竟是丝毫察觉不到。”
“说了你也不会信的。”
“那崔道友难道不想动手么?”
“这种事情,当然是要交给小江国师来做了,他总会想要从你口中问出点东西来的。”
崔兰香打了个哈欠,继续笑道。
在她听到江河开始怀疑三位同僚的同时,便几乎是即刻动身,来到了路任家的眼前。
便是为了控制这位真正的‘浊仙’,确保他不会凭借敛息术逃逸。
虽然那也无济于事,但总归是少一桩麻烦。
路任家也笑了:
“我可什么都不会说的。”
“这就和奴家没什么关系了。”
崔兰香浑不在意,
“奴家对你们这些溃败的丧家之犬,本来就不怎么感兴趣。”
“前辈知道的倒不少。”
“经历的也不少呢。”
“既然如此,前辈又怎么敢确定,您的控制就一定对我有效呢——”
路任家自信地笑出了声。
但崔兰香却道:
“你要自尽么?那就赶快吧。”
“……”
路任家的笑容忽然僵住了。
自以为是的底牌被猜了个精光,多少还是让人觉得尴尬。
却见崔兰香又打了个哈欠,有些困顿: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们隐瞒秘密的方法也就这一个能用了。不就是让体内的‘污浊’自爆么?
这东西奴家想管也管不了,要自尽就快些吧,奴家有些困了。”
路任家是真的相信,眼前的崔兰香对自己的死活一点也不在意了。
他本想在这女人最为得意忘形,以为亲手镇压了自己的时候,让藏匿在他脑内的本源自爆。
他的本源不受幻术的迷惑,甚至会在意识到暴露的可能时,自行了断。
如此一来,哪怕是死,也能让这女子感到懊悔。
若是时机得当,待江河赶来的时候,甚至还可以栽赃这名女子,把她打入与自己相同的阵营。
但这女人绝不简单。
她不在乎‘浊仙’,是因为她切实掌握着有关浊仙的一切信息。
她一定是生活在数百年前,经历了浊仙最为辉煌岁月的人。
她甚至轻视着自己。
轻视着自己的群体。
那自己的计划,便更不能让她发觉——
这才是灭顶的祸患。
看着眼前兴致缺缺的女人,路任家已经很明白,自己在她的面前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那便——如你所愿。”
一声清脆的声响突兀自他头颅响起。
他的七窍霎时间流淌出浓稠的黑血。
便好似凝固的物质,如泥沙般缓慢的在脸上一点点爬行。
他整个人径直栽在了先前呕吐的污秽上,再也发不出半点声息。
崔兰香看着再无生息的路任家,眸间闪烁一抹冰冷。
半晌,她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难办了。”
路任家的确不曾犹豫。
但崔兰香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证明他已经赢下了这场无声的博弈。
利用江河等人堪堪察觉不久的时间差。
而眼前的‘浊仙’,或许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够隐藏多久。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是为赴死而来。
他不再挣扎地活着,只是因为他的生死,于大势而言已经无关紧要。
“嘁……都过了这么久,还是这么难缠。
那就交给那个聪明的小子去处理吧。”
崔兰香没有了留在这里的理由,说罢,便让自己留下的气味兀自消散,再悄然消失,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