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没能想到,最后倒是被薛正阳说教了一番。
到底是活了百年的人物,自己作为当局者,也不如他那个旁观者看得通透。
但许是仍然缺乏一个契机,又或是事务太过繁忙,江河现下不愿去细想这个问题。
一切便等着战争结束之后再说,待秘藏开启,他应当便能好好考虑这件事的答案。
深入敌营并非是件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薛正阳曾以金乌所见,感受到了地境修士的气息,江河不得不将准备工作,做到当下所能达到的极限——
他尽量去花费时间,汲取那颗大力蛊所遗留下的人九境灵丹。
那灵丹的主人是一只从蛊池之中厮杀出的蛊虫,其记忆本身并没什么好看的,无非是与同胞间无尽的杀戮,最终才诞生了如今的它。
或许是其智力本就低下,江河从中得到的信息实在聊胜于无。
但好在那人九境的蛊气倒是货真价实的,为江河的灵台,在短时间里填补了一些灵气。
他不敢吸取太多。
虽然一枚人九境的灵丹,不足以直接将他的修为,顶至人境与地境之间的瓶颈。
但他的修为,的确不宜更快的增长了。
否则就凭这半吊子的水平,只怕两境之间的第一道天劫落下之时,便是他魂飞魄散之日。
让人意外的是,江河又在汲取灵丹之后,那短暂的补足精神,进入睡眠之际,在那虚无的空间中巧遇了闲暇无事的江宗主。
听江秋皙的意思,是千年前的剑宗已经步入正轨,几位师兄担起了一定责任,为她分担了一些压力。
再过两个月,她便打算重启搁置许久的春秋试剑,而今正在筹备工作之中,她作为一宗之主只需做出决策,无需亲力亲为,倒也拥有了难得的闲暇。
江河趁此机会,告知了她蛮国半夜突袭之事。
目的并非是寻求江秋皙的一些帮助,只是为了给这位远在千年以前的宗主大人提个醒——
此番深入敌营,生死未卜,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还望江秋皙莫要如何责怪。
江秋皙不置可否,并未做出太多的表态。
在她看来,自己没有立场更替江河已经下定的决心。
所以她便懒得多管闲事。
只是闲聊之余,她也难免对一向谨慎的江河,产生一些好奇。
她奇怪,江河为何会冒如此之大的风险,做出这个贸然的决定。
江河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实情。
毕竟自己的这条命,也算是江秋皙所救。
告诉她这么做的原因,也不是奢求对方的理解,只是为了对江宗主曾经的帮助有所交代。
得到了答案的江秋皙,只是意味不明地打量了江河一眼,便像是早就有所猜测。
但她什么也没有说。
千年的时光终究是显得漫长,他们彼此也并无能力,过多去干预彼此的时间。
对江秋皙而言,这坐忘之中忽而出现的男人,如今也只是她漫长人生的须臾过客。
途径之时,难免对他的才华抱以欣赏。
但若分别,也不会对他有过多的挽留。
此番选择,若是成功活了下来,开启了秘藏,那自然皆大欢喜。
但若是为此葬送了性命,也只能悼念一句互不亏欠。
江河感谢着江宗主,这近乎不近人情的善解人意,又匆匆与江宗主做出了告别。
傍晚时分,江河悠悠转醒,关外的野火仍在不知疲倦的燃烧着,与夕阳的余晖映衬出穹空的万般殷红。
他找上了已经向锦京交代完毕的薛正阳,拜托他带着自己飞跃关外的燎原,省得自己再去寻找其它办法。
薛正阳并未急着带江河飞走,只是率先告诉他:
“有关顾姑娘的情况,我问过陛下了。但很不巧,她虽不知金国公已经杳无音信,但早在今日清晨,你还在忙于剑门城火势的时候,边关的战事已然经由信使的加急奔走,送到了陛下的手中。
陛下当即便下达军令,派遣援军驰援剑门城。
顾姑娘心系边关战事,便请命随军一同赶赴边关。当时我们还在延缓这边的危局,事情还没有定论,陛下尚还不知金国公已经失踪。
在我将所有信息敲定,一同禀报给圣上之时,顾姑娘已经随军远行,在赶来的路上了。”
江河深感头疼,不住琢磨着:
“以她的性子,定然不可能是随步兵一路走来,该是随骑兵一同百里急行。如此,赶至边关,便只需三五日的时间……”
“也就是说,你至少要在她赶来之前,摸清蛮营的状况、金国公的音讯,倘若发现了金国公,还要想办法将他从中带出来。时间够么?”
“尽力而为。”
江河只能这么回答,
“薛前辈,劳烦你捎我一趟了。”
“举手之劳。”
薛正阳兀自把江河拎起,带着他便向着西侧的玉门山飞去——
而今正是傍晚,他背后的双翼宛如涌动流火,实在是太过显眼,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只能带着江河绕一番远路。
江河借由薛正阳的依托飞至高空,向着边关外的火海放眼望去,但随着他的视野越发开阔,内心的震撼便更是无以复加。
只是薛正阳那一滴夕阳似的心头血,便点燃了边关之外,近乎十里的方圆,那烈火至今仍在生生不息。
而那蛮军的营地,似是本就行动迟缓,这才不如那急行的先锋军一般被吞没进火海之中,反倒是驻扎在了火海的一里之外,似是料定这火海会随时间衰退,静心等候着那一日的到来。
薛正阳不敢把江河放地太近,只一路把江河带到了西边玉门山的山脚,让江河徒步走完剩下的十几里路。
这并不算远,江河只匆匆拜谢了薛正阳,便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在了夜色之中。
他的脚力很快,近乎是一炷香的时间,他便已然能看清那蛮营的轮廓。
哪怕这藏身术只是初学乍练,但借着逐渐暗沉的夜色,与配套的敛息之法,暂且也没人发现不远处的阴影中,已然有一个人九境的鲤国人悄然靠近。
哪怕有蛮人走出营房,在四周来回巡逻,恰巧走到了江河的身边,咫尺之遥间,也没能感受到江河的存在。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江河没有强行击昏这落单的蛮人,只将混沌之气,缓缓地附着于双眼之中,向着不远的蛮营看去……